每次从噩梦中惊醒,她都会摸出修表刀,在地板上敲一敲,确认布袋还在。金属刀柄的凉意能让她稍微冷静,想起母亲信里的话:“粮食是底气,哪怕只有一口,也得攥在自己手里。”
这天放风时,她看见赵爷爷在操场的角落里挖坑。老人佝偻着背,动作迟缓,手里的小铲子是用罐头铁片磨的。林夏假装系鞋带,慢慢凑过去,听见赵爷爷嘴里念叨着:“埋深点,再深点……”
“赵爷爷,您藏什么呢?”她压低声音问。
赵爷爷吓了一跳,手里的铲子差点掉在地上。看清是她,才松了口气,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说:“是去年攒的土豆种,想着春天能不能种出点苗来。”他的声音带着颤,“我孙子爱吃土豆炖肉,以前在家,我每周都给他做……”
林夏的鼻子突然有点酸。赵爷爷的孙子就是上周被送去深度矫正区的男孩,因为“体重超标1.5公斤”。
“藏这个,风险太大了。”林夏说。
“知道,”赵爷爷叹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汗,“可总得有点盼头吧?万一能长出土豆呢?万一……孙子能回来尝尝呢?”他把最后一把土拍实,在上面铺了层枯草,“你呢?小姑娘,我看你最近总往墙角钻,是不是也藏了东西?”
林夏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赵爷爷浑浊的眼睛亮了亮,拍了拍她的肩膀:“藏好,一定藏好。别学老王家,去年藏了袋面粉,被自家邻居举报了——那邻居就为了换三天的特供粮。”
林夏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自己隔壁房间住的是那个总爱盯着她饭盒看的短发女生,对方昨天还笑着问她“要不要换点压缩饼干吃”。
放风结束后,林夏一路小跑回房间,反锁上门就跪在地上,用修表刀把木地板撬得更深,又往布袋里塞了层塑料布,防止米粒漏出来。她甚至想过把米转移到墙缝里,但墙上的石灰一碰就掉,太容易暴露。
夜深了,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林夏躺在床上,听着地板下的动静,突然觉得那不是自己的心跳,而是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巡逻队的、邻居的、甚至是墙里的老鼠,它们都知道她藏了粮,都在等着她露出破绽。
她想起张凯说的“去年藏粮的那户,全家都消失了”。他们消失前,是不是也像她这样,每天夜里听着地板下的声音发抖?是不是也抱着一丝“只要藏得够深,就不会被发现”的幻想?
窗外的月光透过铁栏杆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一张网。林夏摸出修表刀,紧紧攥在手里,刀刃贴着掌心,冰凉刺骨。她知道藏粮的风险有多大,可只要想到母亲信里的“粮食是底气”,想到赵爷爷的土豆种,想到自己胃里那碗永远喝不饱的绿色糊糊,她就觉得,哪怕只有五斤米,也得藏下去。
至少,在被发现之前,她还能摸着地板,知道那里有属于自己的“底气”。
只是那底气之下,藏着的风险像埋在土里的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