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窝头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她突然想起上周的幻想日记,里面画着粥棚前排着长队,孩子们举着搪瓷碗笑,老人坐在旁边晒太阳,配文写着“配给人人有份,冬天也暖和”。那时她特意用黄彩笔涂了粥的颜色,像掺了南瓜的糊糊,现在看来,那黄色像极了巡逻队卡车的颜色。
“看那边!”张凯突然拽了她一把。林夏抬头,看见巡逻队的车往模范户小区开,车斗里的粥桶晃了晃,有白花花的东西掉出来,是没煮过的大米,落在地上滚了几圈,被车轮碾成了粉。
有个穿校服的小孩冲过去捡,被巡逻队员一脚踹在地上。小孩的书包掉了,里面滚出个干硬的窝头,和林夏手里的一模一样。
“他们把配给运到模范户那了。”张凯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那些人根本不缺粮,李婶家昨天还在晒腊肉。”
林夏摸了摸怀里的搪瓷碗,碗沿的缺口硌着掌心。她想起幻想日记里写“配给站的阿姨笑着给每个人多打一勺粥”,那时觉得墨水不够亮,还特意加了点金粉,现在金粉的光泽像巡逻队的警灯,晃得人眼睛疼。
“小林,”张凯突然抓住她的手,他的手心全是茧子,烫得像火,“我知道你还在写那个日记,别写了。昨天我看见巡逻队的人翻你的窗台,你的日记本……”
林夏猛地站起来,碗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想起今早出门时,日记本的位置好像动了动,当时以为是风吹的。
巡逻队的车回来了,这次车斗空了,队员们说说笑笑的,有人手里拿着个白面馒头,咬了一口就扔了,馒头上的红点——那是模范户才能领到的枣泥馅——在地上滚了滚,停在林夏脚边。
她弯腰捡起馒头,馒头皮硬得像纸。阳光突然出来了,照在馒头上,那红点亮得刺眼,像滴凝固的血。
“原来他们说的‘资源调整’,就是把我们的配给,给了那些人啊。”林夏喃喃自语,指尖捏着馒头,直到馒头皮裂开,露出里面少得可怜的枣泥。
张凯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塞给她——是颗土豆,沾着湿泥,还带着点芽。“这是王奶奶去年埋在菜窖里的,”他的声音有点哑,“她说这东西埋在土里就能长,不用看谁的脸色。”
林夏把土豆塞进怀里,那里还揣着半块窝头。怀里的温度慢慢把土豆捂热了,芽尖蹭着她的衣服,像只轻轻啄人的小鸟。她突然不想再写幻想日记了,那些用金粉涂的粥,用红笔写的“人人有份”,根本抵不上怀里这颗带芽的土豆实在。
粥棚的铁门“哐当”一声关上了,巡逻队的车扬起一阵尘土,把“资源调整”的公告牌巡逻盖住。林夏捡起地上的搪瓷碗,碗沿的缺口对着太阳,在地上照出个歪歪扭扭的光斑,像片正在生长的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