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献点、灵石、丹药，皆已录入令牌。” 窗口后的执事声音平板无波，毫无感情，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凭令牌可于库房支取对应灵石、丹药。下一个。” 他甚至没有多看这些新人一眼，目光已转向玉盘上滚动的新信息。
众人默默退开，心头沉甸甸的。胡龙象的目光并未过多停留在自己那的令牌，而是投向不远处一面巨大的、占据整面墙壁的玉璧——那是整个庶务堂最喧嚣、最焦灼的中心。玉璧光滑如镜，其上密密麻麻，无数行文字如同奔涌的河流般滚动流转，速度快得惊人，却又诡异地能让人清晰地捕捉到关键信息：
【甲字叁佰肆拾贰号药圃：需三名弟子，照料三叶蛇涎草十日，每日辰时以寒泉浇灌，酉时以烈阳石烘烤一个时辰。贡献点：每人每日5点。要求：练气五层以上，通晓基础草木习性。状态：待接取。】——枯燥、繁琐、收益微薄。
【丁字柒号虫室：清理‘铁甲蜈蚣’蜕壳及排泄物，需时半日。贡献点：8点。要求：炼气三层以上，耐毒。状态：待接取。】——令人作呕的低阶任务。
【巡守‘瘴气谷’外围，轮值一日。贡献点：15点。要求：炼气六层以上，身法迅捷。注意：上月巡守弟子遭遇毒瘴爆发，重伤一人。状态：待接取。】——带着血腥味的风险。
【协助丹鼎宫初选‘火磷砂’，百斤。贡献点：30点。要求：控火术入门，需连续劳作三日。状态：进行中…】——需要特殊技能，耗时较长。
视线向上移动，几行闪烁金光的字迹如同烈日般灼目，贡献点数额令人心惊肉跳，也点燃了无数人心底的野望：
【万蛊窟深处，采集‘七心腐骨花’一朵。贡献点：8000点。要求：筑基中期以上，精研毒道，需执事长老担保。风险：极高（近三年任务失败率七成，陨落三人）。状态：长期有效。】——死亡与机遇并存。
【修缮‘锁妖塔’三层破损禁制。贡献点：点。要求：阵法师，修为不限。风险：极高（塔内妖气侵蚀，易损道基）。状态：待接取。】——技术活，代价巨大。
【镇宗功法《天蚕九变》前三变兑换：贡献点 点。】——如同悬挂在九天之上的星辰，遥不可及。
胡龙象的目光在那“十万贡献点”上凝滞了一瞬。十万点。一个清理虫室的任务才八点，巡守一日十五点…这十万点，如同横亘在眼前的一座通天巨峰，令人绝望。他缓缓移开视线，目光掠过玉璧下方滚动的人名和贡献点数额——那是弟子贡献排行榜。榜首的名字金光灿灿：“秦厉”，贡献点赫然已累积至一个恐怖的数字：七万八千五百点。其下数人，贡献点也都在数万点之巨，如同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将芸芸弟子分隔开来。
“看傻了？”一个略显尖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声音在身侧响起。
胡龙象侧目，是同批入门的一个瘦高青年，名叫赵青，三灵根资质，此刻正盯着那排行榜榜首的名字，眼中交织着敬畏与不甘。“七万多点…这得做多少年的苦役？听说那位榜首的秦师叔，是炼气期大圆满，蛊毒双修，手段狠辣，三年前独自深入南疆毒沼，带回一条罕见的‘碧磷妖蟒’活卵献给宗门，才一次性得了五千点巨赏。又完成了好几次万蛊窟的凶险任务，才攒下如此身家。”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对力量的向往和对贡献点的渴望。
旁边一个圆脸弟子咂咂嘴，眼中满是梦幻般的光彩：“《天蚕九变》啊…听说练成前三变，就有机会冲击金丹。别说十万，就算百万，只要有一线希望，谁不想换？”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神功大成的景象。
“哼，希望？”另一个面色阴郁、眼角带着一道浅疤的弟子，正是昨日在问心镜前过关、名为孙奎的青年，他也和胡龙象一样分在蚕眠峰灵虫苑。
孙奎冷笑一声，那笑声像钝刀刮过骨头，充满了愤懑与看透世情的残忍。他警惕地扫视四周，见附近的老弟子都行色匆匆，无人留意他们这群新人，才用更低、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的声音道：
“进了这山门，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弱肉强食。贡献点？那也得有命去挣。有靠山去抢。昨日…” 他顿了顿，眼中怨毒之色更浓，“…昨日入门，那姓王的狗东西，直接抢了我三个月灵石。一百五十块。说是‘代为保管’。什么狗屁规矩。这就是敲骨吸髓。”
“什么？三个月全拿了？”赵青和圆脸弟子脸色都是一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储物袋。
孙奎啐了一口，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仿佛揭露一个巨大的阴谋：“忍？不忍又能如何？你以为那姓王的狗东西凭什么这么嚣张？我昨晚偷偷塞了两块灵石给一个在这干了五年的杂役师兄，他才告诉我。王通有个族叔，是灵虫苑三位筑基执事之一。这克扣新人的规矩，在蚕眠峰、百草峰这些地方早就不是秘密。那些执事、长老们，哪个不知道？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圆脸弟子脸色煞白，声音发颤：“长老们…默许？他们可是…”
“默许？”孙奎嗤笑一声，打断了他，眼神像淬了毒的针，“何止是默许。那师兄说，高层乐见其成。说什么‘玉不琢不成器’，‘宝剑锋从磨砺出’。修真界本就是人吃人，弱肉强食。连这点屈辱都受不住，连这点盘剥都熬不过，趁早滚下山去当凡人，免得日后出去也是丢人现眼，平白浪费宗门资源。这叫…养蛊。懂吗？” 他猛地指向远处那些神色麻木、匆匆来往的老弟子，又指了指玉璧上那些金光闪闪的名字，“看看他们。哪个不是这么熬过来的？熬死了同门，熬走了对手，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自己也就成了规矩的一部分。成了新的盘剥者。那秦厉，你以为他是善茬？听说他刚入门时，也被抢得干干净净，差点死在一次危险任务里。他是怎么爬上来的？心不够黑，手不够狠，骨头不够硬，早化成灰了。”
孙奎的话语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几个新弟子的心里。赵青和圆脸弟子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眼神里那点初入大宗的兴奋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茫然、恐惧和一丝被残酷现实击碎的绝望。
胡龙象沉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孙奎说的只是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唯有垂在身侧的手指，在墨绿袍袖的遮掩下，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养蛊。天蚕宗…原来如此。这看似仙气缭绕的七十二峰，不过是另一个更大、更残酷的浊欲墟。只不过这里的规则，披上了一层名为“宗门”、“大道”的华丽外衣。
他抬眼，目光掠过庶务堂喧闹却压抑的人群，投向殿外云雾缭绕、气象万千的蚕首峰方向。那两位元婴老祖清修的天蚕双目所在，是否也正冷眼俯瞰着这峰峦之间无声的吞噬与挣扎，如同神明俯瞰蝼蚁的角斗？
“难道你们的灵石保留下来了？没有代为保管？”孙奎突然问道。
“我......”赵青和圆脸弟子等人这个时候脸色苍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