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脸瞬间因窒息和恐惧而扭曲、涨紫,四肢徒劳地蹬踹着,眼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绝望。下一刻——
“噗。噗。”
两声闷响,如同熟透的西瓜被捏爆,两颗头颅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征兆地炸裂开来。
红的鲜血、白的脑浆,混合着碎裂的骨茬,如同肮脏的烟花,在赤阳峰顶这片赤金色的肃杀背景下,凄厉地绽放。
无头的尸体软软地栽倒在地,温热的血液迅速在冰冷的赤焰灵玉上蔓延开来。
死寂。
广场上陷入了比之前更深沉、更恐怖的死寂。
所有跪着的弟子,身体瞬间僵硬,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有人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身体却筛糠般抖得无法控制。巨大的恐惧扼住了每个人的心脏,连呼吸都停止了。只有那两具还在微微抽搐的无头尸体,和汩汩流淌的鲜血,无声地诉说着金丹大修的冷酷与无情。
赤阳真人缓缓收回手,仿佛只是拂去了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他看都没看那两具尸体一眼,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再次扫过噤若寒蝉的人群。
“规矩就是规矩。禁地就是禁地。再有懈怠者,形神俱灭。”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砸在每个人的神魂之上,“都给我滚。”
“是…是,峰主。”劫后余生的弟子们如蒙大赦,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连滚带爬地起身,低着头,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片血腥的广场,生怕慢了一步,下一个炸裂的就是自己的头颅。
转眼间,偌大的广场上,只剩下赤阳真人孤高的身影,以及那两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和两滩迅速变暗的血泊。
赤金云雾在他头顶翻滚,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将他映衬得如同执掌生杀的神魔。
他独自矗立着,峰顶的罡风吹动他赤金的道袍,猎猎作响,先前那焚尽一切的狂怒,在亲手碾死两只蝼蚁后,似乎稍稍宣泄了一丝,沉淀为更深沉、更冰冷的寒意。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一团微弱、黯淡、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锋锐与毁灭气息的暗金光芒,在他掌心浮现,缓缓旋转——那是废剑胚的核心碎片,带着补天草被焚毁的草木焦糊味,带着功亏一篑的刻骨恨意。
十年。
赤阳真人的目光穿透翻滚的赤金云雾,仿佛看到了十年之后,那片悬浮于九天罡风与空间乱流之间的古老废墟——虚天秘境。每一次开启,都是一场席卷数个大势力的血腥盛宴。炼气、筑基、金丹,各凭手段,在秘境划分的不同区域中搏杀、掠夺。机缘与死亡,如影随形。
他如今威震一方的根基,《大日焚天诀》,正是二百余年前,他还是一个不起眼的炼气期小修士时,于虚天秘境炼气区域,在尸山血海中,用命搏来的机缘残篇。那残篇,只够他修炼至金丹后期顶峰,元婴之路,断绝。
而完整的《大日焚天诀》元婴篇,乃至化神之秘,就藏在那秘境最核心、最凶险的金丹区域——虚天殿。
十年后,虚天殿重开。正阳宫、如意天宗、天蚕宗、血影魔宗…四方角逐。届时,他赤阳,正阳宫金丹第一人,亦是争夺那元婴功法的最大希望。
他需要绝对的力量,碾压同阶的力量。烈焰焚天剑,便是他为此准备的最大杀器。
以《大日焚天诀》本源真火为基,融入地肺毒火之精粹,再以补天草造化生机点化剑灵,平衡戾气…一旦炼成,此剑在手,金丹境内,他自信可斩一切敌。如意天宗的玲珑宝塔,天蚕宗的天蚕魔丝,血影魔宗的万魂血幡…都将在此剑焚天煮海的威能下黯然失色。
可现在……
赤阳真人五指猛地收紧。掌中那团暗金碎片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狂暴的戾气碎片刺入他的掌心,带来灼痛,却远不及他心中恨意的万一。
剑,废了。
希望,碎了。
而这一切的源头……赤阳真人眼中寒光爆射,猛地转头,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刺向赤阳峰下,正阳宫普通弟子聚居区域的方向——阳梅芷被拖下去的地方。
还有……补天草。
此物夺天地造化,本就罕见至极。好不容易得知血丹宗有补天草,费尽心机强取豪夺才从血丹宗那个阴沟里的老鼠窝得到两株。一株用来炼剑,另一株……赤阳真人的目光转向焚阳殿深处。宝气真人还在里面收拾残局,稳固被强行压下的地火毒脉。万器宗炼器大宗师的出手报酬,就是那剩下的一株补天草。这是早已敲定、不容反悔的契约。
也就是说,他赤阳真人,手中再无补天草。
十年之期迫在眉睫,烈焰焚天剑却功败垂成。再想寻觅一株补天草,并请动宝气真人这等宗师重新开炉炼剑…时间?机会?谈何容易。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算计,如同毒蛇,缓缓爬上赤阳真人的心头。
阳梅芷…她去了哪里?她那张烂脸,是如何“好转”的?她为何偏偏在今日,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禁地之外,用那微弱得可笑的神念,撞碎了他毕生所求的希望?。
血丹宗,丹魁子!
赤阳真人眼中,暴怒的火焰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万年玄冰的森寒。他几百年的阅历和心机,在巨大的损失与滔天的恨意驱动下,瞬间就将那看似曲折的线索串联起来。
阳梅芷偷偷去了血丹宗求治。
丹魁子治好了她的脸(至少表面好转)。
阳梅芷如惊弓之鸟,偷偷返回赤阳峰,目标明确地直奔焚阳殿禁地……
“呵……”一声低沉、沙哑、毫无温度的冷笑,从赤阳真人的喉咙里溢出,在血腥弥漫的广场上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赤阳真人缓缓抬起脚,迈过地上那滩粘稠发黑的血泊,如同踏过一片污秽的泥沼,他走向广场边缘,俯瞰着下方层叠的宫阙和更远处云雾缭绕的群山。
“胃口不小…”他喃喃自语,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越发深刻,带着一种择人而噬的残酷,“只可惜,你这阴沟里的老鼠,算错了老夫的刀有多快,血有多冷。”
“来人。”赤阳真人蓦然转身,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交鸣般的穿透力,瞬间传遍整个赤阳峰顶。
不过数息,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气息沉凝,赫然都是筑基后期修为。
“点齐赤阳峰筑基弟子,随本座下山。”赤阳真人的命令简洁而冷酷,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的杀伐之气。
为首的一名面容刚毅的弟子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峰主,目标…是?”
赤阳真人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遥遥指向正阳宫山门之外,东南方向的云海深处。
那个方向,是连绵的毒瘴山脉,是血丹宗的老巢。
他的指尖,一缕凝练到极致的赤金真元吞吐不定,散发出焚灭一切的恐怖高温,将他所指方向的一片云雾都灼烧得微微扭曲、泛红。
答案,不言而喻。
三名筑基后期弟子心头剧震,瞬间明白了峰主那滔天杀意的去向。
血丹宗,那个阴险的的魔道小宗。他们眼中也瞬间燃起冰冷的怒火,齐声应道:
“遵峰主法旨。”
赤阳真人不再言语,袍袖猛地一拂。
“嗡——。”
赤阳峰顶,靠近悬崖一侧的平台上,空间一阵剧烈波动。一艘庞然大物的轮廓在赤金云雾中迅速凝实。
此船长逾三十丈,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沉内敛的暗红色,仿佛由凝固的岩浆浇筑而成。船身线条刚硬凌厉,如同出鞘的战刀,船首并非寻常的鸟兽装饰,而是一颗狰狞咆哮的赤金龙头。龙口大张,獠牙森然,内部隐隐有炽烈的火光流转,仿佛随时能喷吐出焚城烈焰。船体两侧,铭刻着无数繁复玄奥的火焰符文,此刻正随着船体的显现,如同呼吸般明灭着危险的红光。
这正是赤阳真人的座驾,正阳宫赫赫有名的战争飞舟——“焚天”。
赤阳真人身影一晃,已然出现在焚天舟那狰狞的龙首之上,负手而立,赤金道袍在罡风中烈烈狂舞。下方,十来个身着赤金镶边玄色劲装、气息彪悍、最低也是筑基初期的弟子,如同沉默的钢铁洪流,迅速而有序地登上飞舟两侧的甲板。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启阵。”
随着赤阳真人冰冷的声音落下,焚天舟船体两侧那些明灭的火焰符文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连成一片,形成一个巨大的、笼罩整艘飞舟的赤金色光罩。光罩表面,隐隐有烈焰纹理流淌,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高温与锋锐气息。
“嗡——轰。”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云霄。焚天舟尾部,四个巨大的、如同熔炉般的推进法阵同时爆发出耀眼的赤白光芒。狂暴的推力瞬间爆发。
庞大的暗红飞舟,撕裂了赤阳峰顶翻涌的赤金云雾,带着焚尽八荒的恐怖气势,化作一道撕裂夜幕的赤红流星,朝着东南方向——血丹宗所在的万瘴山脉,狂飙而去。
舟首之上,赤阳真人如同铁铸的雕像,纹丝不动,他冰冷的眼眸深处,映着前方翻腾的云海,也映着那即将被血与火彻底吞噬的血丹宗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