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蛇心不足(1 / 2)

孙三那沙哑的三个字,如同冰冷的铁钩剐过洞窟里每一个人的神经。

百毒叟蜡黄的脸皮猛地一抽,浑浊的小眼睛里瞬间爬满惊惶,下意识就往后缩。

李天赐靠坐在冰冷的岩石上,左肩处还糊着的墨绿药泥,那张死寂的脸面无表情。

他搭在膝盖上的右手猛地攥紧,指关节在惨绿萤光下绷出青白的棱线,没有看凶神恶煞堵住洞口的孙三等人,目光反而先剐过百毒叟那副做贼心虚的佝偻身躯,又扫过角落里阴影般沉默的胡龙象。

胡龙象巨大的斗篷纹丝未动。

“蚀骨针孙三?”李天赐的声音响了起来,干涩,嘶哑,像是锈蚀的铁片在摩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洞窟里弥漫的毒瘴和紧张,“血饮盟的狗,鼻子倒是灵得很。”

孙三那张枯树皮似的脸没有任何表情,浑浊的眼珠里却掠过一丝冰冷的讶异。他没想到这重伤垂死、靠在石头上喘息的修士,竟能一口道破他的名号。

他佝偻的背似乎挺直了微不足道的一丝,干瘪的嘴唇咧开,露出焦黑的牙:

“眼力不错。”他枯爪般的手指缓缓抬起,指向李天赐三人,“拿了血饮盟的东西,得吐出来。”

“疤脸蛟?”李天赐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毫无温度,像刀锋划开的伤口,“血瘴林里的野狗,啃到硬骨头,崩了牙,死了。至于他的东西……”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钉在百毒叟身上。

百毒叟浑身一哆嗦,蜡黄的脸瞬间褪成惨白,急得几乎跳起来:“李执事,我没拿,老头子我……”

“闭嘴。”李天赐猛地低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森寒威压,竟将百毒叟后面的话硬生生堵了回去。他死寂的黑瞳重新转向孙三,右手极其缓慢、却又异常坚定地摸向腰间储物袋。

这个动作,让孙三身后那几个眼神凶悍的汉子瞬间绷紧了身体,手按在了腰间的兵刃上。

李天赐掏出的,不是兵刃,也不是符箓。

乌沉沉的令牌,在惨绿与暗紫混杂的光线下,泛着铁石般的冷光。狰狞的向下吞噬丹炉图案,扭曲如血滴的“血”字,清晰无比。

“血丹宗内门执事,李天赐。”他的声音平板,每一个字却像冰珠子砸在石头上,“疤脸蛟那条野狗,连同他的两个爪牙,意图劫杀本执事,已伏诛。他们的破烂,算作赔罪。现在,带着你的人,滚出这里。血丹宗办事,轮不到你们血饮盟的野狗来聒噪。”

洞窟内死寂一片。

惨绿的萤火在壁龛毒液罐里幽幽晃动,映照着双方僵硬的脸。

孙三混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那块乌沉沉的令牌,蜡黄松弛的脸皮微微抽动。血丹宗的凶名,像一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压下来,他身后那几个汉子,脸上的凶悍之气也瞬间被一层忌惮和犹豫覆盖,按在刀柄上的手松了又紧。

疤脸蛟的债重要,但为了疤脸蛟去招惹血丹宗的内门执事?哪怕是个重伤的执事,这代价也绝非他们几个能承受。血饮盟的规矩再大,也大不过命,大不过血丹宗事后可能降临的、如同碾死臭虫般的报复。

孙三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砂纸摩擦的“嗬嗬”声,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灰布袍的袖口。

他浑浊的目光在李天赐苍白却冷硬如铁的脸上、那块乌沉沉的令牌上、百毒叟那惊惶闪躲的眼神上、以及胡龙象那沉默如渊的斗篷阴影上,来回逡巡。

半晌,他那干涩平板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少了几分杀气,多了几分审慎的阴冷:“血丹宗……好大的威风。疤脸蛟该死,那是他蠢。可他欠盟里的灵石,他吞下去的东西,盟里得要回来。”他顿了顿,目光如同跗骨之蛆,再次盯住百毒叟,“老毒物,东西拿出来。疤脸蛟的鬼头袋,还有墨鳞蚺的内丹。东西到手,我们立刻走人。疤脸蛟的死活,盟里不管。”

百毒叟闻言,绿豆眼里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抗拒和贪婪交织的光芒。他下意识地捂紧袍子下摆,尖声叫道:“放屁。什么鬼头袋内丹。老头子我没见过。疤脸蛟死了关我屁事。你们血饮盟休想讹诈……”

“嗯?”孙三鼻腔里哼出一个冰冷的单音,混浊的眼珠里那点忌惮瞬间被更深的阴鸷取代。他身后的四条汉子同时向前踏出半步,腰间的兵刃“噌”地弹出半截寒光。

李天赐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肩头的剧痛和脏腑的翻腾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强撑着,握着令牌的手微微颤抖,声音却依旧冰寒:“孙三,你想清楚了。真当我血丹宗不敢屠了你们这浊欲墟的耗子窝?”

孙三蜡黄的脸上肌肉抽动,眼神闪烁不定。血丹宗的名头是虎皮,但眼前这执事实在伤得太重,气息奄奄,他身边除了一个气息古怪的斗篷怪人,就剩一个贪生怕死的老毒物。

拼着得罪血丹宗的风险,强行动手拿下,似乎……并非全无可能?疤脸蛟储物袋里的东西,加上墨鳞蚺内丹,价值足够他冒险了。

这念头一起,孙三混浊的眼珠里凶光骤盛,他枯瘦的手猛地抬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副盟主到——。”

一声拖长了调子的、带着谄媚的尖利呼喊,突兀地从洞窟外翻涌的暗紫瘴气中传来。

紧接着,一股远比孙三等人更加阴冷、更加粘稠、仿佛带着无数细小毒虫爬行般令人头皮发麻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百毒窟。

洞窟内所有人,包括李天赐和孙三,脸色都是一变。

堵在洞口的孙三等人慌忙向两侧分开,垂首躬身,脸上凶戾之气尽数化为敬畏。

瘴气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开,一道身影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