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台灯在凌晨两点十七分闪了闪，林昭昭的指尖正沿着地图上“老城区”的红标记滑动，霉味混着旧地图的纸香钻进鼻腔——
那是一种潮湿棉线与泛黄胶片交织的气息，像被遗忘多年的情绪本身。
她听见身后传来设备启动的嗡鸣，是沈巍在调试那台改装过的分布式直播系统。
金属外壳与桌面碰撞出细碎的响，如同冰粒落在铁皮檐上；
电流滋啦轻颤时，她掌心甚至能感到桌沿微弱的震颤，仿佛整间地下室都成了共振箱。
“主服务器节点已接入协约亭的民间网络。”
沈巍的声音压得很低，工具钳在他掌心转了半圈，冷光映过他指节上的旧伤，“跳转路径能绕开三次以上的追踪，但信号稳定性……”
他顿了顿，抬头时镜片反着光，“可能会有干扰。”
林昭昭的指甲在“养老院”的星号上轻轻一叩：“干扰本身就是证据。”
她从牛皮纸袋里抽出最后一块加密模块，铜绿色的金属在灯下泛着旧时光的色泽，表面蚀刻着编号“E-07”——那是奶奶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一块能储存情绪波形的遗物。
“当年奶奶用这种磁带机录下患者的梦话，现在我们用它装情绪——谁急着切断，谁就在害怕。”
模块嵌入磁带机的瞬间，齿轮咬合发出沉闷的“咔嗒”声，让她想起奶奶的老座钟，也像一句迟到的承诺，在寂静中回荡触感。
楼梯传来脚步声，周岩推开门时怀里抱着一摞档案，封皮上的“保密”章被他捏出褶皱，纸页摩擦声干涩而紧张，带着一丝歉意的窸窣。
“是赵倩团队的合规培训师提供的。”他把档案摊开，“他们签了保密协议，但……”
“但被训练抑制情绪的人，最怕情绪失控。”
林昭昭的指尖划过报告里“生理指标强制校准”的加粗字，那一行黑体字几乎要刺入皮肤，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就像被捂住嘴的人，最怕听见自己的声音。”
她抬头时眼里有光，“沈巍，把双频共振的阈值调到0.7——赵倩的发布会音频，和证人的情绪波形，错位到这个值，心象显形会直接穿透所有伪装。”
沈巍在键盘上敲了几个数字，屏幕上的波形图立刻纠缠成乱麻：“需要同步率99%以上。”
“所以我们需要三百个同步的心跳。”
林昭昭的手指点向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每个红点都是一个被捂住嘴的人，现在他们要同时开口。”
老莫的自行车铃铛在巷口响了三声，地下室的门被撞开时带进一阵风，吹得地图边缘簌簌翻卷，纸角拍打桌面的声音像心跳加速。
他怀里抱着个木头暗盒，相纸的药膜味混着烟草味涌进来，还有一丝陈年定影液的酸涩。
“刚冲的底片，你要的情绪显形。”
林昭昭接过暗盒的手顿了顿——老莫的指节泛着青，是在暗房里泡久了定影液的痕迹。
她是知道他的过往的：他曾是协约医院的老摄影员，负责记录患者治疗前后的情绪影像，也是少数见过她童年状态的人之一。
她抽出第一张底片，昏黄的灯光下，金线正从荆棘丛里钻出来，像把要劈开黑夜的刀，边缘微微发烫，仿佛携带温度的记忆正在苏醒。
“这张。”她把底片举到灯前，金线在墙上投出晃动的影，“做直播封面，动态的，让金线慢慢爬满屏幕。”
“像光在找路。”
老莫突然说，他的喉结动了动，“你奶奶上次来暗房，看我洗你小时候的照片，也这么说过。”
林昭昭的手指猛地收紧，底片边缘硌得掌心生疼，那一瞬，她仿佛又看见奶奶坐在暗房角落的小凳上，白发沾着显影液的雾气，轻声说：“共情不是武器，别让它变成刀。”
王姨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她拎着保温桶，白发被风揉得翘起：“‘是遗嘱。’你奶奶走前让我把这句话带给你。”
保温桶的热气漫上来，混着红枣粥的甜，熨帖地扑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