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莺没有犹豫,绕过所有流程,直接向台长递交了一份紧急申请,要求对江北辰进行独家专题采访。
理由只有一句话:“他是唯一一个出现在所有事件现场,却始终沉默的人。”
风氏集团新总部,顶层总裁办公室。
风柔雪看着陈莺的采访申请,眉头紧锁。
“这太冒险了。陈莺这个人我了解,她挖东西能挖到骨头里。一旦接受采访,你和‘镜渊’的关联很可能会被顺藤摸瓜的牵出来。”
江北辰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庞大的城市。
玻璃反射出他冷静的轮廓,窗外云层流动,光影在他脸上缓慢推移。
他平静的反问:“如果真相永远只能藏在暗处,如果我们做的一切都不能被看见,那我们破的,到底是谁的局?”
风柔雪一怔,随即明白了。
他要把那套被少数人垄断,用来控制大众的潜规则,彻底打碎在阳光下。
下午两点,采访如期举行。
地点就定在风氏总部的顶层观景厅,背景是整个京州的城市天际线。
镜头前,江北辰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神情沉稳。
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是他此刻唯一的声响。
“江先生,”陈莺的提问开门见山,十分犀利,“今天早上,城东发现了一件奇特的‘坠落物’,据说您是第一个到场的非警务人员。您能告诉公众,那是什么吗?”
江北辰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他直视着镜头,语气平淡:“我见过,是一把旧伞骨。”
“有人说,它叫‘时枢’,是某个神秘传统的圣物。”陈莺追问。
“有些人,喜欢把一把钥匙当成圣物供奉起来,每天对着它烧香磕头。”江北辰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可他们忘了,钥匙造出来的唯一目的,是用来开门的。”
这句话让陈莺心头一震,她立刻抓住了核心:“那您认为,这把钥匙,应该开哪一扇门?”
江北辰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投向窗外,投向那由无数灯火与建筑构成的城市。
远处高架桥上的车流拖曳出橙红色的光带。
“一扇门,”他缓缓说道,“一扇门上写着‘谁都能进来’的门。”
采访片段经过剪辑,当晚在电视台黄金时段播出,并被各大网络平台疯狂转载。
“开门人”三个字,瞬间成为全网热搜词条。
刺耳的电话铃声在深夜响起,是赵启明打来的。
他的声音充满疲惫,带着警告的意味:“北辰,你疯了?你那段采访把高层都得罪了!他们要我立刻让你做出解释,说明你的立场!”
“我的立场?”江北辰的声音依旧平静,“我是在把被少数人垄断了上百年的解释权,还给每一个人。”
当晚八点,周砚文的反击来得更快。
他联合了七位在文化界和法律界都颇具声望的老派人物,发表了一份措辞严厉的联署声明。
声明中,他们痛斥江北辰为“亵渎传统、蛊惑民心的狂徒”,并高调宣布,将于三日后,在京州西山书院,举行一场盛大的“正名大典”,公开举行“时枢迎归仪式”,届时将邀请百位名流共襄盛举。
更棘手的情报,在半小时后由金川发来。
在那七名联署人中,有一个叫钱宏志的,现任市政协顾问,而他的父亲,正是几十年前,帮助林安慧一方篡改风氏企业产权档案的那位老律师。
这已经是一场借“传统”之名,行政治反扑的战争。
“他们这是在造势,要用舆论和所谓的‘道统’把你钉死在耻辱柱上!”风柔雪分析道,“我们必须立刻反击,揭露钱宏志的背景,告诉公众这背后是一场阴谋!”
“不。”江北辰却摇了摇头,只不过,剧本得由我们来换。”
深夜十一点,江北辰独自来到西郊公墓。
夜风萧瑟,吹动墓碑前的白菊花瓣微微颤抖,散发出淡淡的清冷香气。
他将一束白菊,轻轻放在父亲的墓碑前。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微型胶卷,这是昨天从那块焦黑电路板中读出来的附录内容,他还没给任何人看过。
他用一个便携式阅读器放大了胶卷上的信息。
屏幕亮起的蓝光映在他瞳孔深处。
那是一段来自1952年的会议录音残片,记录了建国初期,五位负责监管全国工商业的负责人之间的一场密谈。
其中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说道:“……‘守钟人’之设,非官非民,不定血脉,唯以契约精神为纲。其责,非护旧规,乃破虚名。若有后世子孙,假托祖制,行敛财欺世之实,则鸣钟公告,除其伪名,正本清源……”
原来,“守钟人”的职责,就是清除那些冒牌的正统。
他站起身,拨通了国家档案馆李砚秋的私人电话。
“李馆长,您手里那份1950年代风氏的工商备案文件,能不能在档案说明里,加上一个官方注脚?”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什么注脚?”
“本档依据原始会议纪要核验无误。”江北辰一字一顿。
李砚秋明白了这几个字的分量:“可以。但按规定,这种级别的核验注脚,需要一位具备国家级法定资质的物证鉴定专家,作为见证人共同签字。”
“那就请韩志国来吧。”江北辰轻声说。
挂断电话,他抬头望向夜空。
浓厚的乌云正在缓缓散去,露出几点寒星。
风掠过耳际,带着泥土与草木的气息。
在极远的地方,一座沉寂许久的钟摆,似乎开始轻微晃动。
那声音,此刻只有他一个人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