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四十三分。
天色刚亮,江北辰已经坐在城西废弃电信局三楼改装的安全屋里。
空气里混着老旧电缆的橡胶味和服务器过热的焦糊气。
金川敲击键盘的声音,跟设备低沉的嗡鸣混在一起。
江北辰指尖碰到椅背,能感到一层薄灰下的静电。
金川连夜搭建的信号回溯系统正低沉的嗡鸣,十几块屏幕上流动着密集的数据流,最终汇聚到中央主屏。
屏幕上,那枚“承远”银戒的影像被放大到极限,金属颗粒都看得一清二楚,在幽绿色荧光下泛出冷冽的哑光。
两个篆刻的字迹下方,一圈看似装饰的蚀刻纹路,经过三十七层算法叠加与几何校正后,显示出一组经纬度坐标。
数字在幽绿色的荧光下闪烁,精准的指向滇缅边境一处早已在地图上被注销的生物实验室。
“头儿,查到了。”金川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但很冷静,他指着屏幕上一份刚破译的加密文件,“这枚戒指,是承远计划核心成员的专属信物。三十年前,由一个背景复杂的海外华人科学家联盟秘密设立。它真正的业务,是为顶级的政商人物提供记忆覆盖服务,对外则宣称是研究神经可塑性与创伤后应激障碍干预。”
江北辰盯着那组坐标,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一切似乎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沉默片刻,江北辰眼皮都没抬一下,忽然问道:“林晚晴什么时候能到?”
他按下加密频道的快捷键,发送了一段预设暗码。
那是三年前他在一次国际反科技犯罪峰会上,从一位失踪的华裔神经学家口中得到的应急联络方式。
他知道这个联络方式或许早已失效,但很快,屏幕上跳出了“信标已响应”的绿色提示。
上午十点零七分,一辆伪装成冷链运输车的厢式货车,避开所有主干道监控,悄无声息的驶入郊区一座废弃多年的大型冷库。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后厢门被从内部推开,一股白色的寒气涌出,带着冷冻液特有的刺鼻气味,让人的皮肤立刻泛起鸡皮疙瘩。
林晚晴裹着一件与她身形不符的黑色羽绒服,从车上跳了下来。
她的脸颊因寒冷显得苍白,呼出的气息凝成白雾,发丝边缘结着细霜;但那双藏在乱发后的眼睛却很锐利,脚步落地时发出短促而坚定的闷响。
她带来了一本封皮已经磨损的硬壳手写日志,以及三支放在便携式低温恒温箱里的脑脊液样本。
样本管壁上凝结着细小的冰霜,在昏暗的冷库灯光下闪着微光,指尖轻触就传来刺骨的寒意。
“承远的目的比篡改记忆更精妙,那太粗糙,也太容易被识破。”
林晚晴的声音因寒冷有些发颤,但字字清晰,“他们制造的是记忆锚点——在目标的潜意识深处植入一个或多个指令集,然后通过特定的外部刺激,让人在无知无觉中自动触发预设好的反应。”
她翻开日志,泛黄的纸页发出脆响,墨迹渗透纤维的纹理清晰可见,化学公式旁还残留着几滴干涸的试剂斑痕。
她将书翻到第十七页,指着其中一段记录:“你们看到的风老先生那份遗书,很可能就是在非自愿情况下,通过嗅觉诱导,比如某种特制的雪松香精,那种气味带有微量萜烯类化合物,能穿透血脑屏障,再辅以特定频率的听觉脉冲,也就是人耳无法识别的低频音波,共同激活了他潜意识中的服从指令。”
江北辰从她手中接过其中一支冷冻样本管,指腹上传来刺骨的冰冷。
他没有看管身上的标签,只是轻轻抚过外壁的冷凝水珠,动作很轻柔。
他脑海中浮现出风老先生书房里的场景:檀香袅袅升起,空气中有种难以察觉的震颤,书页翻动的声音掩盖了某种更隐秘的节奏。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有力:“所以,那天签字时,有人在他书房点燃了某种特别的香?”
下午两点五十一分,江北辰独自一人出现在风氏集团地下档案馆B区。
这里比他上次来时更安静,空气凝滞,呼吸间能尝到尘埃的干燥味道,脚下每一步都激起轻微的回音。
他径直走向中央控制系统。
指纹验证失败,虹膜识别也触发警报延迟。
但他还记得三天前风柔雪在茶叙中不经意提起的一句话:“我爸讨厌别人动他办公室的香,说那玩意儿会干扰他大脑频率。”当时她语气轻描淡写,这句话现在却显得格外关键。
他调出权限映射图,锁定“环境维护组”下的二级子账户,用金川刚破解的通用密钥尝试登录——成功了。
屏幕上,一行不起眼的维护日志吸引了他的注意:当日下午三点整,有外部维保人员以“中央空调香氛系统调试”的名义,进入过董事长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但当他试图调取同一时段的走廊监控时,却发现画面存在长达十七秒的静帧循环。
这是很典型,也很拙劣的本地物理覆盖手法。
他保持沉默,没有报警,也没有通知苏曼。
江北辰走到董事长办公室旧址对应的通风管道下方,从战术靴里抽出一把坚韧的特种合金匕首,熟练的撬开天花板上的通风口滤网。
灰尘簌簌落下,沾在脖颈上带来一阵痒意,金属边缘划过掌心,留下一道细长割伤,血珠缓缓渗出,在昏光下泛着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