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胎压过碎石路面的声音清晰可辨,像钟摆敲击在神经上。
车门打开,市公安局经侦支队副队长赵启明走了下来。
他摘下警帽,一脸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对身边的下属低声抱怨:“查了一晚上账,头都大了。这边不是有个茶摊吗?买两杯热茶去。”
可他的脚步却并未转向小摊,而是信步朝交接台走来。
风拂过他肩章上的银星,反射出冷冽的光。
“哟,这么晚了还有业务?”
工作人员被他肩上的警衔吓了一跳,连忙点头哈腰:“是,是,家属那边要求,加急处理的。”
赵启明“嗯”了一声,目光落在《遗体转运交接表》上。
他接过笔,准备在“现场监督人”一栏签字,笔尖却仿佛不听使唤,重重一划,在纸上留下一道深痕的同时,也划破了他自己的指腹。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一滴殷红的血珠顺势滴落,正好溅在“经办人”签名的旁边,像一个突兀而鲜明的印记,散发着淡淡的铁腥味。
“不好意思,人太累,手滑了。”他漫不经心地说着,眼神却陡然锐利起来,“等等,这尸体状态不对劲。”
工作人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赵……赵队,有什么不对?”
“这天气,尸体从冷库里拉出来,早就该回温了,怎么还往外冒寒气?”赵启明皱起眉,伸手就要去拉运尸袋的拉链,“开袋我看看,别是弄错了什么违禁品。”
拉链的金属齿开始移动,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赵岩的呼吸几乎停滞——不是伪装,而是恐惧撕开了意志的裂缝。
‘不能动……绝不能动……’
他听见自己耳膜内血液奔流的声音,感受到冷汗在背部缓慢冻结的触感,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
“不行不行!”司机和押运员立刻上前阻拦,异口同声地急切道,“家属有交代,有特殊信仰,坚持闭棺火化,不能开!”
赵启明盯着他们慌乱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是吗?”他没有再坚持,而是将那张沾着血迹的交接单原件抽了出来,折好放进上衣口袋。
“行,既然家属有要求,我尊重。但这单子我得带回去存档备案,以防万一。”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转身朝警车走去。
皮鞋踏在水泥地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之上。
坐进车里,他没有去什么茶摊,而是直奔城郊。
车载广播播放着凌晨新闻,声音模糊不清,唯有窗外掠过的街灯在他脸上投下明灭交错的光影。
半小时后,一个密封的牛皮纸信封,被投进了省纪检组设立在高速服务区的匿名举报箱内。
血迹未干。
真相未眠。
而在黑暗深处,那具静静躺着的尸体,正听着一切,记着一切。
只为等那一句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