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扇门!
并没有在第二天清晨被粗暴地撞开。
昨夜他几乎一脚踹碎密室铁门,怒火烧得双目赤红,可最终,理智压过了冲动。
江北辰并未选择那件象征着绝对权威的白大褂。
冲动是魔鬼,尤其是在面对一群以玩弄生死为乐的魔鬼时。
在地下密室冰冷刺骨的空气中,他缓缓撤回踏向门口的脚,指尖触到墙壁,金属的寒意顺着指腹蔓延至脊椎。
空气里弥漫着服务器低频运转的嗡鸣与旧水泥渗出的湿气,像沉入深海。
他目光重新投向金川——屏幕上幽蓝的光映在他脸上,如同水底游魂。
“安和中心的法人资料。”他命令道,声音没有半分即将行动的亢奋,反而沉淀得如深海寒流,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冰碴般的质感,在寂静中划出锐利的轨迹。
金川的手指在键盘上化作残影,敲击声清脆密集,如同雨点打在铁皮屋顶。
数秒之内,一张布满法律术语和商业信息的电子档案投射在空中,字迹微微浮动,像是漂浮在数据之河上的尸体。
一个陌生的名字。
但当金川继续深挖,链接到医疗系统内部的惩戒记录时,这个名字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老大,找到了。”金川的声音压得很低,耳麦中传来轻微电流杂音,“李维舟,前市三院神经科主治医师,心理学博士。十年前因涉嫌主导非法人体感官剥夺实验,被吊销执业资格,并永久记录在案。但是……”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他没有服刑记录,档案在被吊销执照后就断了。”
江北辰站在原地,指尖轻轻敲击冰凉的合金桌面,发出规律而冷硬的“嗒、嗒”声,仿佛某种倒计时。
这声音在密闭空间里回荡,与远处钟表厂老式挂钟的滴答声隐隐重合——那座废弃工厂,正是他们此刻的指挥所。
“一个被医疗系统判了死刑的医生,却开了一家健康管理中心。”他低声说,舌尖尝到一丝金属味,那是高度集中时血液涌向大脑的征兆,“查它的客户流水。”
结果更令人心悸。
这家诊所每月都有三到五名“慢性病患者”登记入住,进行为期半个月至一个月的“静养康复”。
监控画面显示,这些人进入后便再未从正门离开。
而在全市医保结算系统中,安和中心近五年来的交易记录为零。
没有医保,没有商业保险理赔,只有一笔笔通过境外加密账户汇入的、数额巨大的“咨询费”,资金流向层层嵌套,终点指向南太平洋某离岸空壳公司。
“这里不是医院。”江北辰一锤定音,语调平静如刀锋滑过皮肤,“这里是‘身份再造工厂’。应聘或者冒充病人,都会触发最高级别的反侦测警报。他们筛选‘客户’,远比我们想象的要严苛。”
他放弃了正面强攻的计划,转而拨通了一个令他略感厌烦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谭礼年声音抖得像筛糠,背景是风穿过殡仪馆走廊的呜咽声:“江……江先生?”
“我需要一个身份,能自由出入安和中心,但不引人注意。”江北辰直截了当,掌心贴着手机外壳,感受到细微震动,如同心跳失序。
“那地方……邪门得很!”谭礼年几乎要哭出来,呼吸急促,“我们馆里送过去的‘捐献遗体’,有时候连交接单都是空白的,只让送到那儿就走……连冷藏车司机都不敢多问一句!”
“你只需要给我一个身份。”江北辰打断他的恐惧,语气如冻土般坚硬,“临终关怀志愿者,或者类似的低权限通行证。”
半小时后,江北辰穿行于城市边缘的工业区,雨水顺着帽檐滑落,打湿肩头。
他在第三根锈蚀的桥柱后停下,阴影深处,谭礼年早已等在那里,怀里紧抱着一个牛皮纸袋,手指不停颤抖,呼出的气息在冷夜里凝成白雾。
“江……江先生?”
“东西给我。”
一张崭新的临时通行证、一封伪造的郊区养老院推荐信递了过来。
证件照上,江北辰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神情温和,嘴角微扬,判若两人。
“你要是被抓了……”谭礼年嘴唇发白,压低声音道,“就说是我喝多了吹牛,逼你去的!跟我没关系!”
江北辰接过证件,指尖掠过塑料封膜的光滑表面,目光穿透黑暗,落在他惊恐的脸上,摇了摇头:“你是唯一一个没被他们收买的活口。在事情结束前,他们才不敢动你。你的价值,比你想象的要大。”
留下这句冰冷而又充满诡异安全感的话,江北辰的身影迅速没入雨幕,脚步声被远处雷鸣吞没。
就在他转身离去的刹那,城市的西北角,许昭正对着镜子最后一次整理衣领。
镜中女人挽着精致发髻,一身剪裁利落的职业套装,香水味淡雅却不容忽视——那是顶级销售代表的武装。
她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微型震动拾音器夹进袖口暗格,指尖触到金属边缘时,传来一阵细微麻刺感。
“准备好了。”她轻声道。
镜子里的女人微笑起来——那是销售总监的标准表情,完美,无情,毫无破绽。
她推开了那扇镶嵌着青铜藤蔓纹的大门。
与此同时,首席安全架构师陈砚戴着降噪耳机,坐在废弃钟表厂最深处的操作台前,双眼紧盯屏幕上跳动的音频波形图。
电流声、车轮滚动声、模糊对话交织成一片混沌海洋。
他像个耐心的猎人,用算法滤网一层层剥离噪音。
突然,一段清晰语音浮现:
“……C7清除失败,‘镜渊’激活程序被未知力量延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