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于是在整个司法系统之外,开辟了一条不受监管的秘密通道。
而协议的末尾,签字人一栏,赫然是两个名字。
一个是当时的风氏集团创始人风城,另一个,则是时任市政法委副书记——周培义的父亲!
就在江北辰发现这条致命线索的同时,数百米外的市检察院门口,一名身着深色套装的女人正将一份密封文件递交给接访人员。
她的动作冷静而精准,如同手术刀切入组织。
她叫苏曼——一场看不见的风暴,正在从两条看似无关的战线,悄然合围。
她没有在本地起诉,而是直接向省检察院递交了一份刑事申诉书,绕过了所有可能的地方保护。
申诉书中,她巧妙引用《行政诉讼法》第十二条第三款,将晚宴刺杀案后,周培义利用职权篡改医疗废弃物运输车记录的行为,定性为“滥用职权,严重妨碍公共卫生安全管理与追溯体系”。
一个谋杀掩盖行为,被她偷换概念,变成了公共卫生安全事件。
这类操作虽非常规,但在舆论高压与政治敏感期,足以成为导火索。
省检察院高度重视,立刻成立督导组,要求市局提供所有相关记录,尤其是纸质原始档案。
消息传到周培义耳中时,他正在一个私密会所里品着雪茄。
皮革沙发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水晶杯中的威士忌晃出一圈涟漪。
雪茄瞬间被他捏断,烟灰洒落地毯,他几乎是咆哮着下达了指令:“马上!销毁东区档案科所有九八年前后的纸质档案!所有!”
深夜十一点,档案室刺耳的警报声划破夜空,红光在墙壁上急促闪烁,映得人脸忽明忽暗。
纸页被风吹得哗啦作响,像一群惊飞的鸟。
“撤!”江北辰当机立断,将那份协议用微型相机拍下,准备从预留的通风管道离开。
魏德海却摇了摇头,他挡在身后的几个铁皮柜前,眼神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我不能走。我守了它们三十年,不能在最后一刻当逃兵。你走吧,有些事,总要有人做个了断。”他的手指抚过柜门上的编号,像是在告别一位老友。
江北辰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劝,身影如狸猫般消失在黑暗中。
巡逻队和消防员冲进档案室时,只看到一片狼藉。
浓烟尚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纸灰混合的呛人味道。
魏德海倒在角落里,人事不省,身旁那台老旧的FX307传真机,正因为电路短路而冒着黑烟。
机身外壳烫得无法触碰,电线噼啪作响。
然而,在滋滋作响的电流声中,机器底部一个隐蔽的蓄电池指示灯微弱闪烁——那是上世纪军用级备用电源,专为极端情况设计。
它像一头耗尽生命的机械兽,艰难地、一寸一寸地,吐出了一张边缘被烧得焦黑的纸。
赵启明第一个冲了过去,借着手电光,他看清了纸上的内容。
那不是指令,也不是文件,只有一行歪歪扭扭、仿佛用尽最后力气写下的手写编号:A-TH-980317-07。
他瞳孔骤缩。
这个编号格式他认得——这是风城当年去世当晚,特护病房最后一批次管制药品的用药登记表原始编号!
这张表,本该在三年前就被销毁了!
一名年轻警员在检查魏德海的状况时,忽然惊呼一声:“赵队,你看这是什么?”
他从魏德海紧攥的衣兜里,掏出了一枚冰冷的金属物件。
正是那枚齿轮状的纽扣,和江北辰照片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黄铜已被体温焐热,背面的“K07”在光下微微反光。
赵启明迅速翻开相机里的照片——编号末尾的“07”,与纽扣上的数字重合。
是巧合?
还是编号体系的一部分?
窗外,晨雾弥漫。
一辆没有悬挂任何牌照的黑色商务车,悄无声息地滑入车流,消失在城市的黎明之中。
赵启明握着那张滚烫的纸,和那枚冰冷的纽扣,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天灵盖。
追查这串数字,就意味着要一头扎进那个城市的阴暗面——在那里,救命的药品和致命的毒药,它们使用后的所有痕迹,最终都会被装进同样毫无标识的铅封箱子,由同一批沉默的司机,运往同一个不为人知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