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屏幕光线!
在他瞳孔深处凝成一粒寒星,照片上那枚齿轮状的纽扣。
仿佛一个正在缓慢收紧的绞索,勒住了三年前所有的秘密。
金属表面泛着幽微的冷光,边缘因常年摩挲而变得圆润,像是被时间咬过一口的遗物。
指尖触到照片时,江北辰感到一阵刺骨的凉意。
不是来自空气,而是从记忆深处渗出的死寂。
江北辰没有丝毫犹豫,指尖在加密通讯器上飞速敲击,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按键发出细微的“嗒嗒”声,在寂静的档案室里如同心跳般清晰。
“金川,立刻给我做一次全市范围内的设备筛查。目标:传真机,型号FX307。我要知道,这个型号的机器,全市还有几台在用,具体位置,以及负责人。”
骨传导耳机里,金川的声音一如既往地高效,电流般的电子音贴着颅骨震动:“FX307?老大,那都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淘汰货了,备件都停产了二十年。稍等……有了。全市登记在册的行政单位里,一共还剩七台。六台在各区街道办的仓库里,状态是报废待处理,最近一次的维修记录都在五年前。只有一台……还在服役。”
江北辰的目光穿透档案室的黑暗,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台仍在嗡鸣的古老机器。
他甚至能想象那台老式滚筒转动时发出的沉闷“咔哒”声,像某种机械心脏的搏动。
“在哪?”
“市局,东区旧办公楼,三楼,档案科。”金川的语速微微加快,显然也意识到了其中的诡异,“负责人,魏德海,档案科老科长,今年六十二,退休返聘。履历干净得像一张白纸,但有一点很奇怪——他在这个岗位上待了三十年,一天假都没请过。三十年,一天都没有。三年前,他儿子结婚,他都没去,理由是‘档案不能离人’。”
一个将档案看得比至亲还重的老人。
江北辰的脑海里瞬间勾勒出一个固执、沉默,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的形象。
那样的人,要么是极致的愚忠,要么,就是某个巨大秘密最忠诚的守墓人。
而那台传真机,就是通往墓穴的唯一入口。
第二天下午,江北辰换上了一套印着“市局信息技术中心”字样的蓝色工装,手里提着一个半旧的工具箱,出现在了弥漫着旧纸张和樟脑丸气味的档案科门口。
空气潮湿而滞重,每吸一口气,鼻腔都被陈年纸浆与防虫药剂混合的苦涩气息填满,指尖拂过门框时,还能蹭下一层薄薄的灰。
魏德海正戴着老花镜,用镊子小心翼翼地修复一页泛黄的卷宗,头也没抬,声音沙哑地吐出两个字:“有事?”
“魏科长,我是中心新调来的技术协查员,姓江。”江北辰将一份伪造的内部调派单放在桌角,语气恭敬,“接到通知,说您这儿有台FX307需要做线路保养和固件升级。”
魏德海终于抬起了眼皮,浑浊的眼球里闪过一丝锐利的警惕:“机器好好的,不用修。你们中心的人,什么时候管起这种老掉牙的东西了?”
江北辰没有争辩,只是从工具箱的夹层里,取出一样东西,轻轻放在了那份调派单上。
那是一枚黄铜材质的识别章,边缘已经磨损得有些发亮,上面没有番号,没有单位,只刻着一个狰狞的龙头图案,龙头之下,是一行早已停用的军区物资回收标识代码。
金属触感冰凉沉重,落在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像是唤醒了沉睡的记忆。
这是“暴龙”小队当年配发的后勤识别章,独一无二。
魏德海的目光触及那枚徽章的瞬间,握着镊子的手微不可查地一抖。
镊尖在纸上划出一道细小的裂痕,发出“嘶”的一声轻响。
他死死盯着江北辰,眼神里不再是警惕,而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怀疑与追忆的复杂情绪。
许久,他才低声开口,嗓音干涩如砂纸摩擦:“你……还记得‘北境雪豹’的呼号吗?”
江北辰心头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同样低声道:“记得。九二年,跨境联合缉毒行动,雪豹在边境线上提供了关键的无线电静默通道,掩护我们渗透。”
魏德海眼中的最后一丝疑虑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找到同类的释然。
他曾是九十年代戍守北境的边防通信兵,那次行动,他只是一个在后方确保信号畅通的无名小卒,却没想到,二十多年后,会以这种方式与当年的行动核心再次交汇。
“卷宗太多,人手不够。”老人重新低下头,声音恢复了古井无波,“晚上留下来,帮我整理一批准备销毁的旧案卷。修机器的事,等弄完再说。”
夜色渐深,档案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像无数枯叶在风中低语。
灯光昏黄,投下长长的影子,空气中漂浮着肉眼可见的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旋转。
江北辰借着整理的名义,迅速将目标锁定在1998年前后的政法系统档案区。
终于,在一份关于风氏集团早期研究所筹建的档案袋底部,他发现了一份用油皮纸包裹的附加协议。
纸张脆得几乎不敢用力触碰,指尖稍一施压便发出细微的“咔”声,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为齑粉。
协议的标题是——《应急信息中继条款》。
条款规定,在“极端公共安全事件”或“通讯系统全面瘫痪”的极端情况下,授权特定人员,可通过一条指定的、物理隔绝的传真线路,向公安内网的特定服务器直接传输加密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