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儿捣,唇儿翻,啵儿一声赛神仙。
田虎晨练完毕,披上粗布短褂,推门踏入凛冽寒风中,一套拳法打得虎虎生风。
他是个猎户,却非寻常猎户——他是个有钱的猎户。
猎户何以有钱?
若只知追兔逐雉、挖药采参,自然穷困潦倒。
可若偶尔在山林深处射杀几个落单行商,钱财便如流水般涌来。
有钱之后做什么?
自是豢养豪奴,结交绿林,镇日里呼朋引伴,横行乡里。
这日早饭用罢,日头渐高,暖意初融。
田虎领着三五恶奴,大摇大摆踱入街市。
不过转了两条巷口,便瞧见一桩“肥羊”——编筐摊前立着三人:一紫衣虬髯大汉,一青衫少年,另有个文弱女子神采飞扬站在一旁。
田虎眼神一凛,指尖微动,一众豪奴立刻心领神会,呼啦围上,如狼似虎地将编筐摊前三人团团围住,逼仄的空间顿时杀气暗涌。
他猛然指向金小山身上那袭紫衣,声若寒铁:“紫色乃官家专属,尔等平民竟敢擅穿?按《大宋律》当杖八十!”
话音未落,身后恶奴立刻谄媚附和:“虎爷明察秋毫!这等规制,寻常人哪懂?也就您才识得这等僭越之罪!”
田虎听得舒坦,嘴角扬起,目光如刀般扫向金小山,居高临下道:“你……不想死吧?”
“死?”金小山嗤笑一声,慢悠悠直起腰身,眉宇间满是讥诮,“不就是几十板子?还能活活打死人不成?”
特么的,穿件衣裳竟也能成了罪过?
还特么的,这地痞都讲法律了吗?不直接动手,反倒搬出律法来压人。
“哼,莫看你身强力壮,”田虎阴恻一笑,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针,“衙门里执杖的,可都是我拜把子的兄弟。这板子落下来,轻重全在一句话——轻了,如风拂面,皮肉不伤;重了,第一杖就能震碎你腰腹内腑,当场断气!前街张屠户的女婿,不过三十板,便因没钱打点,活活丧命。你可要想清楚。”
这年头的杖刑确有“轻重在手”之弊。衙役依贿金多寡,分“虚打”“实打”“外轻内重”等法,索贿不成,常借刑致死,所谓“陋规权力最大化”。
金小山神色不动,头看向李清照,语气淡漠:“瞧见没?我早说人不行。明明依法杖八十便可了事,偏要借题发挥,敲骨吸髓,把最小的权柄用到极致,图财害命,毫不手软。”
“嗯。”李清照低应一声,眉宇凝重,取出圆珠笔,随身携带的小册子上迅速记录。
她初时不解后世何以慎用肉刑、偏重罚金与拘役,此刻却豁然明白——人性之恶,一旦握权,便如毒藤疯长,稍有缝隙,便能绞杀性命。
田虎见二人竟无视自己,低声交谈,浑然不将他放在眼里,顿时怒火中烧,厉声喝道:“大胆狂徒!我等即刻押你去见官,竟还敢如此傲慢无礼!”
金小山这才懒懒抬眼,挑眉反问:“那依你之见,如何才肯罢休?”
田虎目光一转,落在李清照身上,眼神黏腻,嘴角咧开一抹猥琐笑意:“简单。你将这小娘子‘租’与我几日,既免了杖刑之苦,又能得些银钱快活,两全其美,岂不妙哉?”
“租?”金小山瞳孔骤缩,眼中寒光如电。
田虎却误以为他动心,得意洋洋地继续道:“有何稀奇?‘典妻雇妾’,古已有之。立契为凭,官府备案。穷户典妻度日,富户租妾延嗣,皆属‘合法’营生。城西王员外,便是靠这行当发的家……”
发家的……
金小山一阵迷糊。
听说过靠别人老婆发财的。
这还是头一次听说靠自己老婆发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