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叮嘱(1 / 2)

中秋翌日,已近正午。秋阳和煦,透过济世堂敞开的门扉,在地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药材特有的、令人安心的苦香。

林安正在药柜前,仔细地分拣、归置着药材。他的动作一如既往的沉稳利落,但若有心人细看,便能发现他唇角始终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压也压不下去的笑意,甚至一边整理,一边还用极低的、几乎听不见的音量,哼着一支不成调却明显透着欢快的小曲。那眉梢眼角的春风得意,与这满室沉静的药材形成了微妙的对比。

王老郎中坐在靠窗的桌案后,正翻阅着一本医案,耳朵里却早已灌满了林安那持续了一早上、时断时续的哼唧声。他抬起眼皮,瞥了一眼明显心神荡漾的师侄,放下手中的书卷,故意清了清嗓子,带着几分戏谑开口问道:

“林小子,你这从早上过来就眉开眼笑,哼曲哼到现在。怎么,是因为我这老家伙马上要卷铺盖走人了,你小子终于能独占这偌大的济世堂,心里乐开了花?”

林安正沉浸在自己的愉悦思绪里,被王老这冷不丁一问,吓了一跳,手里的戥子差点没拿稳。他连忙转过身,脸上那点得意瞬间收敛,换上一副再正经不过的表情,摆手否认道:“王老,您这说的是哪里话!您和阿竹要远行,我心中正是万分不舍,伤感还来不及,怎会因此高兴?您可莫要冤枉我。”

这时,在一旁拿着小杵臼认真捣药的阿竹也抬起头,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加入了话题,他心思单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林安师兄,你从一大早就这么高兴,是不是因为昨晚吃了秦掌柜做的那么多好吃的,心里美,一直回味到现在啊?”

王老郎中闻言,捋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于胸的精明,呵呵笑了起来,顺着阿竹的话说道:“嗯,阿竹这话倒是在理。我看啊,他确实是‘吃到了’,而且这‘吃’到的,恐怕还不是一般的‘食物’,怕是比那桂花酿还要醉人几分呐!” 他话语里的调侃意味十足,目光意味深长地在林安身上打了个转。

林安被王老这意有所指的话闹了个大红脸,心中暗叫这姜还是老的辣,师伯这眼睛也太毒了些。他不敢再接这话茬,生怕被刨根问底,连忙将话题引向阿竹,试图转移火力:“阿竹,别光说我。你昨夜不是也准备了礼物给小雅吗?送出去了没有?小雅可还喜欢?”

提到小雅和礼物,阿竹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但那笑容却瞬间变得无比灿烂和腼腆。他放下手中的杵臼,像是献宝一样,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方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丝帕。他轻轻将手帕展开,只见洁白的绢帕上,一株翠竹挺拔,一只彩蝶灵动,绣工虽显稚嫩,却充满了真挚的情意。

“送出去了!”阿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开心和一点点小骄傲,“小雅她……她很喜欢的!这个……这个就是她回送给我的!” 他指着那方手帕,眼神亮晶晶的,仿佛捧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林安看着阿竹那纯然喜悦的模样,心中也为这对青梅竹马感到高兴。他走上前,拍了拍阿竹的肩膀,语气温和而带着兄长的关怀:“很好,阿竹。这方手帕你要好好珍惜。要知道,在你这个年纪,能收到姑娘亲手绣的礼物,可是天大的福分。师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没这份运气。”

阿竹用力点头,将手帕小心地重新折好,贴身收好,郑重地说道:“嗯!林安师兄你放心,我一定会用生命去珍惜它的!”

王老郎中看着两个年轻人互相打趣,一个面泛桃花,一个情窦初开,不由得失笑摇头,开口道:“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小子,少在这儿互相打趣了。” 他站起身,对林安正色道,“林小子,你随我到后堂来一趟,有些事要与你交代。阿竹,你就在前面看着铺子,若有急症病人,便来后堂叫我们。”

“是,师傅(王老)。”两人齐声应道。

林安便跟着王老郎中穿过前堂与后院连接的小门,来到了相对私密的后堂。刚踏进去,一阵响亮的、富有节奏感的呼噜声便如同雷鸣般从隔壁房间传来,正是借宿在此、尚在酣睡的“墨颠”张彦远。

王老郎中听得直皱眉,无奈地指了指那方向,低声道:“这位张大家,真是……性情中人。” 言语间颇有些受不了这鼾声折磨的意味。

林安倒是笑了笑,替张彦远解释了一句:“世伯他率性而为,想必是昨夜作画耗神,睡得沉了些。”

王老摇摇头,不再理会那恼人的鼾声。他引着林安走到后堂靠里的一张旧茶几旁坐下,先是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确认阿竹在前堂,张彦远在熟睡,再无旁人,这才从怀中取出一个封着火漆、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信封。

他的神色变得有些郑重,将信封递给林安,声音压低了些:“林小子,这个,你看看。”

林安闻言,神色一凛,双手接过信封。拆开火漆,里面只有薄薄一张信笺。他展开迅速浏览,信上的字迹挺拔熟悉,正是他师父云逸也是玄明道人的笔迹。然而,信的内容却极其简短,只寥寥数语,大意是说自己徒弟厌倦朝堂,隐居离开了,若是有旧交长辈遇到,多少照顾一二之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