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诗韵愣住了。她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地道歉。没有辩解，没有借口，只有最纯粹的悔恨。泪水毫无征兆地涌上眼眶，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一种复杂的、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情绪。这声道歉，她等了好久，可当它真的来临时，却发现心口的伤疤依然还在，只是不再流血不止。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都过去了。”
这句“都过去了”，比任何指责都让范俊武心痛。它代表着放下，也代表着……彻底的结束可能。
“不！没有过去！”范俊武的声音陡然激动起来，带着年轻人特有的、不管不顾的执拗，“对我来说没有过去！江诗韵，我……我知道我现在没资格说什么。你飞得那么高，那么好……但我变了，我真的在努力改变！我不再是那个只会用拳头思考的混蛋了！我……我每天训练完都去看书，我在学英语，虽然很烂……我……”
他语无伦次，急切地想向她证明自己的不同，那份笨拙的急切，透过电波清晰地传递过来，反而有种触动人心的真实。
江诗韵听着他混乱却真诚的剖白，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她靠在冰冷的河畔栏杆上，看着对岸巴黎圣母院沉默的轮廓，心乱如麻。
“范俊武，”她打断他，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别说了……我们现在，在不同的地方。你有你的路，我也有我的。”
“我知道！我知道！”范俊武急切地说，“我没想打扰你！我只是……只是控制不住想告诉你这些！我想让你知道，那个伤害你的范俊武，已经死了！现在的我……配不上你，但我会一直努力，直到……直到也许有一天……”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含义，像一颗石子投入江诗韵的心湖，漾开圈圈涟漪。
冲动之下，范俊武脱口而出：“江诗韵，你等着我！等我变得足够好，等我……我去巴黎找你！”
这句话，像一句青春的誓言，莽撞、天真，却充满了不计后果的浪漫和决心。在塞纳河的夜色中，从一个远在东方的大男孩口中说出，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震撼力。
江诗韵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她该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吗？该冷静地提醒他现实的差距吗？可是，听着他话语里那股不顾一切的劲儿，她发现自己竟然……有点被打动。那种年轻人特有的、相信努力可以改变一切的赤诚，是她久违了的。
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轻声说：“很晚了，我该回去了。”
“……好。”范俊武的声音低落下去，带着浓浓的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来，“你……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
挂了电话，江诗韵望着波光粼粼的塞纳河，久久无法平静。那个电话，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打破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内心秩序。范俊武的道歉，他的改变，他那句冲动的“你等着我”，都让她无法再简单地用“过去式”来定义他们的关系。
而电话那头，南城正是清晨。范俊武握着发烫的手机，站在宿舍的阳台上，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胸口剧烈起伏。他后悔自己的冲动和口不择言，却又隐隐有一种宣泄后的轻松。他把最想说的话说了出去，像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仪式。未来会怎样？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有了一个更清晰、更坚定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