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振华教授仿佛焕发了第二春,带着他的博士生们泡在超高真空材料制备设备前,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着各种元素掺杂和退火工艺,试图“雕刻”出那种理想中的、具有特定共振效应的“完美缺陷”。
散热团队则在洁净室和微观加工平台之间穿梭,尝试着将那种比头发丝还要细千倍的压电谐振腔,精准地“种植”在芯片内部预定的热源旁边。
“伏羲”扮演着超级大脑的角色。它同时处理着海量的模拟数据:从量子尺度下的缺陷电子态计算,到纳米级别的热-力-电多物理场耦合模拟,再到整个芯片的系统级性能与可靠性评估。它的推演速度远超人类,不断排除错误的路径,缩小着成功可能性的范围。
过程绝非一帆风顺。
“缺陷工程”的第一次流片验证(小范围试验性流片),引入的缺陷非但没有形成共振,反而如同在光滑的镜面上砸出了无数坑洼,导致光电转换效率进一步暴跌。
“声子散热”的初步集成测试中,微型压电谐振腔在高温下发生了不可逆的极化失效,甚至引发了邻近电路的电磁干扰。
失败的压力如同实质般沉重。有人开始怀疑这些激进路线的可行性,建议回归传统,在现有框架下做更精细的优化,哪怕良率只能提升几个百分点。
在一次深夜的紧急复盘会上,面对再次失败的测试数据,压抑的沉默几乎令人窒息。
何月山站起身,走到会议室前方,目光扫过每一张写满疲惫和挫折的脸。
“我知道大家很累,很煎熬。”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们也完全可以选择一条更轻松、更‘安全’的路,苟延残喘地提升那可怜的几个百分点良率。”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陡然变得激昂:“但那不是星火该走的路!我们存在的意义,不是跟在别人后面拾人牙慧,不是在自己的舒适区里打转!我们是要劈开荆棘,踏足无人之境的开拓者!眼前的这些失败,不是告诉我们此路不通,而是在告诉我们,我们离最终的答案又近了一步!它们排除了错误的选项,为我们指明了更清晰的方向!”
他指着屏幕上那些代表着失败的、杂乱无章的数据曲线:“看看这些‘噪音’,这些‘异常’!秦教授说的对,它们不是垃圾,它们是宝藏!是物理规律留给我们的、通往新世界的暗语!‘伏羲’,散热团队,你们提出的不是幻想,是建立在坚实物理基础上的、通往未来的钥匙!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放弃,而是用更精细的工艺、更深刻的理解,去把这把钥匙打磨出来!”
他的话语,如同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每个人濒临枯竭的心田。眼中的迷茫被重新点燃的火焰取代。
“继续!”邓康猛地一拍桌子,“我再调三组仿真资源,就不信摸不透那0.8纳米的偏差窗口!”
“我们材料组,今晚再尝试一种新的离子注入能量配比!”秦振华推了推眼镜,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声子团队,跟我去加工平台,我们重新设计谐振腔的锚定结构!”散热首席抓起外套,带头冲出了会议室。
看着重新燃起斗志的团队,何月山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最黑暗的时刻往往预示着黎明将至。这场日夜不休的联合攻关,考验的不仅是技术,更是意志的极限。而他的团队,正在用行动证明,他们拥有足以撕裂黑暗、迎接破晓的坚韧与光芒。
墙上的电子钟,无声地跳动着。距离流片的最终窗口期,还有二十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