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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摛翰振藻(chi hàn zhèn zǎo)(2 / 2)

村民们以王婶子和李铁匠为首,扭扭捏捏地凑了过来。

王婶子挤出一个最和蔼的笑脸:“文采啊,你看,当初是婶子不对,不该笑话你。你这猪养得是真好啊!”

李铁匠赶紧附和:“是极是极!这‘黑旋风’,一看就是文武双全……啊不,是猪中魁首!”

江文采眼皮都没抬,继续挠猪:“诸位乡亲,有事说事,我这猪圈味儿大,别熏着你们。”

王婶子只好硬着头皮说明来意:“文采,救命啊!县太爷要来了!咱们村现在这……这满墙的‘诗’,还有说话这调调,实在拿不出手啊!你可是咱们村唯一的真秀才,你得救救场子!”

江文采停下动作,看了看眼前这些熟悉又带着恳求的面孔,又瞥了一眼远处土墙上那些“杰作”,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他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封笔之言,出口如山。再者,我如今只是个猪倌,舞文弄墨,费脑子,还不赚钱。”

李铁匠急了:“文采!只要你肯出手,帮我写那份聘礼单子,我……我出双倍……不,三倍的润笔!用现钱!”

“对对对!我们请娃他娘回娘家借点,也出钱请你写个家书!”旁边立刻有人附和。

“我出钱请你给羊圈题个字,沾沾文气!”赵老蔫也喊道。

江文采看着众人,又摸了摸身边蹭着他的黑旋风,忽然笑了。他走到猪圈旁,拿起那块准备明天卖猪用的,写着“肥猪出栏,童叟无欺”的木板,翻到背面,又捡起一块烧黑的木炭。

在全体村民屏息凝神的注视下,他沉吟片刻,手腕挥动,炭条飞舞。这一次,不再是歪歪扭扭的养殖场招牌,而是恢复了往日那清健洒脱的笔锋:

“莫道柴门风味殊,

呼儿摘韭复杀猪。

人间至味清欢在,

何必琼林宴上鱼。”

诗句落成,一片寂静。

村民们伸长脖子看着,虽然不能完全读懂那“琼林宴”是啥,但那股子洒脱又带着点安稳的劲儿,他们是能感受到的。这诗,跟墙上那些“杀猪嗷嗷叫”一比,高下立判,云泥之别。

“好!”不知谁先喊了一嗓子,众人顿时爆发出由衷的喝彩。

王婶子眼圈有点红:“还是文采的诗……听着得劲!”

李铁匠搓着手:“这味儿就对了!咱石磨村的文气又回来了!”

江文采扔掉木炭,拍了拍手上的灰,看着众人,慢悠悠地说:“诸位乡亲,诗文小道,在于抒发性情,陶冶身心。养猪谋生是务实,读书写字是务虚,二者本可并存。若只为攀比附会,反倒失了本心,惹人笑话。”他指了指土墙,“那些‘佳作’,诸位还是自行处理了吧。明日县太爷来时,我自有分寸。”

第二天,县太爷的官轿在衙役的簇拥下,一路颠簸到了石磨村村口。程大人皱着眉头下轿,准备迎接一片“妖氛鬼气”。

然而,村里静悄悄的。土墙上干干净净,一片诗稿也无。村民们衣着整洁,在田里安静劳作,见到官轿,纷纷停下活计,恭敬地行礼,口称“给老爷请安”,言语正常,并无任何顺口溜冒出。

程大人心中诧异,信步走到村中老槐树下。只见树下设一简陋书案,一案上摆着笔墨纸砚,一青年布衫整洁,面容清癯,正提笔书写。周围有几个村民安静围观。

程大人走近一看,那青年正在一幅斗方上写字,写的是一首咏田园的五律,字迹清朗,诗境淡泊,虽非绝世佳作,但也中规中矩,颇有意趣。

“这位是?”程大人问旁边的师爷。

师爷早已打听清楚,低声回道:“大人,此人便是石磨村唯一的秀才,江文采。”

江文采闻声,不慌不忙地放下笔,从容行礼:“学生江文采,见过老父母。”

程大人打量着他,又看看周围井然有序的景象,心中疑惑更甚:“本官听闻,贵村近来……诗风颇盛?”

江文采微微一笑,坦然道:“回大人,乡野俚民,闲暇时偶作歌谣自娱,言辞粗鄙,难登大雅之堂。学生近日正引导他们多识些字,解些圣贤道理,以免贻笑大方。”

程大人捻须点头,看来传言多有夸大,此子倒是个明白人。他又瞥见江文采袖口沾着一点泥渍,顺口问道:“哦?秀才平日以何为业?”

江文采神色自若,指了指西边矮坡上几间干净的圈舍:“回大人,学生除了读书课徒,也在家中圈养了几头猪只,贴补家用。诗书传家是祖训,躬耕自足亦是本分。”

程大人闻言,不由得多看了江文采两眼。见他虽身处乡野,兼营贱业,但言谈举止不卑不亢,气度从容,心中倒是生出几分欣赏。这比那些死读书、五谷不分的酸秀才强多了。

“嗯,不忘农耕之本,兼通文墨,倒是难得。”程大人脸色缓和下来,勉励了几句“潜心向学,来年秋闱力争上游”之类的话,又在村里转了转,见确实无异状,便打道回府了。

县太爷的轿子一走,石磨村的村民们都长长舒了口气,纷纷围到老槐树下。

王婶子拍着胸口:“哎哟妈呀,可算糊弄过去了!文采,多亏了你啊!”

江文采却笑了笑,走到那面空白的土墙前,拿起笔,蘸了墨,在最上方工工整整地写下了他那首《村居杂兴》。然后,他转过身,对众人说:“诸位,墙还是这面墙。以后谁若有感而发,想写点东西,尽可以写。只是下笔前,不妨先念念我这首诗,掂量掂量自家的词句。若自觉相差太远,不如先来问我认几个字,读几句书。”

村民们看着墙上那首端正清雅的诗,又看看江文采,纷纷点头。

自那以后,石磨村的土墙又热闹起来。只是上面不再全是“杀猪嗷嗷叫”,偶尔也会出现几句像模像样的田园诗,旁边还常常附有江文采用朱笔写的点评和修改。村塾也重新开了起来,娃娃们的朗朗读书声,和猪圈里“黑旋风”子孙们的哼哧声,交织在一起,成了石磨村最寻常的乐曲。

江文采呢,依旧是上午教书、写字,下午喂猪、清理猪圈。他的“黑旋风养殖场”规模扩大了些,收入颇丰,“听雪轩”的牌子也被他找了回来,重新挂上,只是里面除了书,也堆了些猪草配方和账本。

有一日,邻村几个读书人慕名来访(主要是听说他养猪养得好,顺便论诗),见到他一手握书卷,一手提猪食桶的模样,很是诧异。江文采只是哈哈一笑,随口吟道:

“笔底烟霞锅底尘,

猪崽诗稿两相亲。

莫嘲秀才酸腐气,

换得铜钱沽酒醇。”

来访者面面相觑,继而抚掌大笑。

这江郎的“才”,看来是卖与不卖,摛翰振藻与否,皆由他心,反正,是再也不会“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