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烛火摇曳,映得苏晚棠的脸色有些明灭不定。
她接过木匣,指尖触及那冰凉的漆面,竟觉得有些刺痛。
深吸一口气,她用银簪小心翼翼地剔开那特殊的火漆,打开了匣子。
里面只有一封薄薄的信,信纸是军中常用的粗糙麻纸,上面的字迹却并非萧景珩那熟悉的笔体,而是另一种略显仓促、却依旧刚劲的笔迹——这是萧景珩身边最信任的暗卫首领,“影”的专属密报。
信上的内容,让苏晚棠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最终变得惨白如纸。
“……陛下运筹帷幄,用兵如神,黑水河之役,确已重创北狄根基,使其短期内无力南犯。然,在追击残敌、扩大战果之时,陛下为激励士气,亲临前沿督战,不幸被敌军溃兵流矢所中。箭矢力道极大,穿透甲胄,深入右肩胛骨……虽经随军太医竭力救治,并第一时间使用了皇后娘娘秘制之金疮药,然伤势颇重,失血过多,加之陛下连日操劳,心力交瘁,于当夜引发高热,一度昏迷不醒……幸赖陛下底子强健,且娘娘药效神奇,现下高热已退,人亦清醒,但身体极度虚弱,需长期静养,短期内绝无法承受长途跋涉之苦,返京之期恐将大大延后……为稳定军心、民心,防止北狄残部或国内宵小趁机作乱,陛下伤情对外严格保密,仅军医及少数心腹知晓。此消息,按陛下昏迷前口谕,唯奏知皇后娘娘一人,望娘娘稳住朝局,安定后宫,臣等必誓死护卫陛下周全……”
信纸从苏晚棠微微颤抖的指尖滑落,飘然坠地。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踉跄着向后跌去,幸亏及时伸手扶住了沉重的紫檀木书案边缘,指甲几乎要掐进坚硬的木头里,才勉强稳住身形。
赢了……是啊,他赢了,赢得漂亮,赢得解气。
可是,他也伤了,伤得如此之重!箭深入骨,高热昏迷……这些字眼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口剧痛。
她几乎能想象出他中箭时那瞬间的闷哼,能感受到那箭头撕裂皮肉、撞击骨骼的剧痛,能体会到他昏迷在陌生军营、 危机四伏时的无助……
就在她心绪剧烈翻涌之际,脑海中,那沉寂了片刻的系统光屏再次主动弹出,闪烁着不容忽视的柔和却紧迫的金光:
「警告:监测到绑定重要人物‘萧景珩’生命体征出现显着下降。状态:重伤(右肩胛贯穿伤),失血过多,伴有术后感染高风险(古代医疗条件限制)。身体机能指数:67\/100(虚弱),免疫力指数:71\/100(下降)。建议:急需静养,加强营养,密切监控伤口,严防感染并发症。」
系统的冰冷提示,与密信上字字泣血的描述相互印证,将她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击得粉碎。
苏晚棠闭上眼睛,用力之大,眼角几乎沁出生理性的泪花。
她深深地呼吸着,试图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和胸腔里翻江倒海般的恐惧与心痛。
不能慌!苏晚棠,你不能慌!她在心里厉声告诫自己。
他是赢了,但他也倒下了。
现在,他远在千里之外,重伤未愈,归期未卜。
这个消息,就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一旦落下,不仅前方浴血奋战换来的胜利可能付诸东流,后方这看似平静的湖面下,那些她正在暗中调查的魑魅魍魉——比如咸福宫那位,比如她背后那位户部尚书的父亲——更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疯狂地扑上来!
她必须稳住!为了他,为了还在襁褓中、需要父母庇护的晨儿和澜儿,为了这刚刚凭借他的血勇才赢来喘息之机的万里江山!
她缓缓睁开眼,眸中虽仍残留着血丝与惊痛,却已然被一种坚毅如铁的光芒所取代。
她弯腰,捡起那封掉落在地的密信,就着烛火,将其点燃,看着火苗一点点吞噬那些令人心碎的文字,直至化为灰烬。
“白芷,”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却异常平静,“传本宫口谕,陛下大捷,普天同庆,着内务府按最高规格准备庆典事宜。另外……以本宫的名义,将太医院院正秘密唤来,就说本宫这几日操劳过度,有些心悸不适,需他请个平安脉。”
她需要最专业的医者,来帮她分析陛下的伤势,需要知道,她那些药膳方子,哪些能快马加鞭送去北疆,助他恢复。
同时,表面的庆典与暗中的戒备,必须同步进行。
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
而她,必须成为那根定海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