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之中,并非所有人都如庄妃般审慎接纳,如德妃般暗自欣赏,更非如安嫔般全心追随。
在这股由承乾宫悄然吹起的新风面前,咸福宫的惠嫔刘姝书,如同惊弓之鸟,竖起了全身戒备的羽毛,对瑾皇贵妃推行的一切,尤其是这闻所未闻、颠覆传统的“拼音启蒙”,抱有着近乎本能的、极其强烈的抵触与抗拒。
消息是宫女荷花小心翼翼探听来的。
她将听闻大公主萧玥学习拼音、并能自行尝试拼读生字的事情,委婉地禀报给惠嫔。
本以为主子或许会像德妃娘娘一般,至少会有些许好奇,却不料惠嫔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如同蒙上了一层寒霜。
她猛地将正在习字的三皇子萧稷紧紧搂在怀里,仿佛要隔绝什么无形的侵害,语气激动,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懑:“胡闹!简直是胡闹!正儿八经的圣贤书不领着好好读,四书五经的根基不打牢,去学那些个奇技淫巧的符号作甚!那也能叫学问?那也能登大雅之堂?!”
她的声音因情绪激动而微微拔高,在寂静的咸福宫正殿内显得格外刺耳。
五岁的萧稷被母亲突如其来的力道和语气吓了一跳,手中的小毛笔掉在宣纸上,洇开一团墨渍,怯生生地不敢动弹。
荷花见状,心下惴惴,但还是硬着头皮,低声试图缓和:“娘娘息怒……奴婢听闻,长春宫的大公主学了之后,确实……确实对识字有些助益,连德妃娘娘似乎也……也未加阻拦。”
“德妃是德妃!我是我!”惠嫔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厉声打断荷花,焦躁地在殿内踱了两步,目光锐利地扫过殿内垂首侍立的每一个宫人,“她刘姝和如何教养女儿,是她的事!我的稷儿,是皇上的三皇子!他将来要学的是正宗的儒家经典,是经纬天下的治国大道!岂能去沾染这些来路不明、不知所谓的东西?!没得移了性情,坏了根本!”
她越说越是激动,心中那股因瑾皇贵妃势大而产生的危机感与无力感,此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尽数倾泻在这“拼音”之上。
“她瑾皇贵妃自己的孩子,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把龙凤胎教成什么样,本宫管不着!但我的稷儿,必须恪守正统,循规蹈矩!谁知道她安的是什么心?弄出这些旁门左道,莫非就是想带坏其他皇嗣,混淆视听,好让她自己的孩子显得与众不同,更得圣心吗?!”
这近乎偏执的猜忌,源于她内心深处对自身与儿子地位日益加深的不安。
她看着承乾宫那对双生子健康活泼,聪慧伶俐,深得帝心;
看着后宫众人,甚至包括自己的嫡姐,都或多或少地向瑾皇贵妃靠拢;
看着那些新奇的、她无法理解的事物一件件被推行开来……
她感觉自己正在被一股无形的洪流推向边缘,而她的稷儿,似乎也要在这洪流中失去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