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妃蔡文和从德妃刘姝和处听闻了那套名为“拼音”的奇妙符号,以及大公主萧玥因此获得的识字助力后,心中不禁泛起了层层涟漪。
她与德妃不同,德妃的关注点更多在于女儿的启蒙进益,而庄妃,作为协理六宫、实际掌管着大量日常事务的妃嫔,她的思虑则更为实际和深入。
每日埋首于翊坤宫偏殿那堆积如山的账册、名录、记事文书之中,她太清楚识字、断句、准确记录对于维持这座庞大宫廷运转的重要性了。
她也深知其中艰难,莫说那些粗使的宫女太监,即便是身边有些头脸的管事宫人,能真正顺畅阅读书写者亦是凤毛麟角。
许多时候,核对一份名册,辨认一个生僻人名地名,或是查找一份旧档,往往需要反复询问、确认,耗费大量时间精力,效率低下。
若这“拼音”之法,真能如德妃所言,即便不认得那个字,也能依据符号读出其音,进而辅助记录和查找,那对于处理宫务而言,无疑是天大的便利。
这日,她照例前往承乾宫与瑾皇贵妃苏晚棠商议几项紧要宫务。
正事谈毕,奉茶间歇,庄妃端起茶盏,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请教:“皇贵妃妹妹,前两日听德妃妹妹提起,说您琢磨出了一套有趣的符号,用于辅助大公主识字,竟有奇效。不知……究竟是何等妙法,竟能让孩童无师自通般尝试认字?姐姐愚钝,实在想象不出。”
苏晚棠何等敏锐,立刻看出庄妃并非寻常寒暄,而是真正对此产生了兴趣,且很可能联想到了其在宫务管理上的潜在价值。
她心中微动,觉得若庄妃能理解并接受此法,对于日后或许推行更广泛的宫人扫盲、提升办事效率大有裨益。
她展颜一笑,神情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寻常趣事:“姐姐过谦了。不过是些方便孩童记音的小玩意儿,登不得大雅之堂。” 说着,她示意白芷从内室取来一份早已备好、更为详尽的拼音图表,铺展在两人之间的紫檀小几上。
图表以工整的馆阁体书写,将声母、韵母、整体认读音节分门别类,排列清晰。
苏晚棠伸出纤指,耐心地为庄妃讲解起来:“姐姐请看,这些便是基础符号。譬如这个‘b’,发音如‘播’之初声;这个‘a’,发音如‘啊’;两者相拼,便是‘ba’,音同‘八’。”
她怕庄妃不解,又举了更贴近的例子,“再比如姐姐的封号‘庄’字,若用此法分解,便是‘zh-u-ang’三个音素连续快读,自然便拼出‘zhuang’之音。”
她进一步解释道:“其妙处在于,即便一个宫人从未见过‘庄’字,只要他熟记了这些符号的发音,便能依据‘zhuang’这个音,在名册上找到对应的记录,或者在需要时,用这些符号将这个字的音记录下来,不至于因不会写字而无法处理事务。”
庄妃蔡文和是何等聪慧通透之人,她掌管宫务多年,思维缜密,逻辑清晰。
苏晚棠这番深入浅出的讲解,如同在她面前推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她凝神细听,目光随着苏晚棠的指尖在图表上游走,脑中飞速运转,已然明白了这套符号体系的核心原理与巨大潜力——它剥离了字形识记的困难,直指字音本身,提供了一套统一的、简易的注音和检索工具!
心中虽已掀起惊涛骇浪,庄妃面上却依旧维持着一贯的沉稳。
她微微颔首,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赞叹:“原来如此……妹妹心思之巧,实在令人惊叹。此法看似简单,实则蕴含至理,于启蒙、于记录,确有大用。”
她没有过多追问,深知此事敏感,不宜深谈,便适时地将话题引回了未完的宫务上,但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回到翊坤宫,庄妃独坐窗前,沉默了许久。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她沉静的面容上投下斑驳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