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萍,家里就交给你了。”爸爸看着我,眼神里有信任,也有不舍,“你是大姐,照顾好弟弟妹妹,管好这个家。有事……就往这个电话上打。”他指了指堂屋方桌上那个崭新的、米白色的座机电话。这是爸妈临走前,特意去乡里邮电所申请安装的有线电话,说是现在条件好了,安个电话,方便联系。号码写在一张红纸上,贴在电话机旁边。
“嗯,爸,妈,你们放心。”我用力点头,把涌到眼眶的泪水硬生生憋了回去。小九抿着嘴,小娴紧紧拉着我的衣角。
妈红着眼圈,挨个摸摸我们的头:“在家好好的,听话,好好学习。钱我和你爸会按时寄回来。过年就回来!”
寨子里也有几户人家,像约好了似的,今天也有人出门打工。村口聚集了一些送行的人。心萍姑一家也来了,她哥嫂也要出去。小丽眼睛红红的,看到我,跑过来拉住我的手:“平萍,咱们又一样了……互相照应着点。”小丽家也是三个孩子,她老大,老二妹妹小勤跟小娴同年,弟弟小松五六岁被她爸妈带去浙江打工,说这个儿子太小,在家不放心,
“嗯。”我点点头。
班车摇摇晃晃地开来了,像一头喘着粗气的铁兽。爸妈和其他要出门的人一起,挤上了车。车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里外。爸妈的脸贴在模糊的车窗玻璃上,用力朝我们挥手。
车子发动了,喷出一股黑烟,慢慢地驶上了关兴公路,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路的尽头。
送行的人渐渐散了。我拉着小九和小娴,转身往家走。阳光很好,把我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新房子静静地立在坡上,白墙灰瓦,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院子里,大黄它们似乎感觉到什么,不安地来回走动,发出低低的呜咽。
我们推开院门,走进空荡荡的堂屋。桌上,那部新电话静静地趴着,红色的号码像一个小小的希望。屋里还残留着爸妈的气息,但那种熟悉的、令人安心的热闹,已经随着班车远去了。
我们又成了留守娃。但这一次,我们守着的,不再是那个阴冷潮湿的山洞,而是爸妈用血汗垒起来的、亮堂堂、结实实的大平房。这是我们现在的家,也是爸妈牵挂的根。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扫帚,开始打扫院子。小九默默地去劈柴,小娴拿起抹布擦桌子。生活,又回到了熟悉的轨道,只是肩上,好像又沉了一些。
远处,心萍姑家的音响又响了起来,还是那首熟悉的“恭喜恭喜”,歌声欢快,飘荡在寨子上空。这歌声,曾经代表着热闹和期盼,现在听来,却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成长的酸涩和离别的怅惘。
日子还要继续。读书、干活、照顾弟弟妹妹、守着这个家……等着爸妈年底归来,也等着我们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未知却必须面对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