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和小娴没说话，都抬头看着我，眼神里是期待，也是犹豫。
我看着幺叔。他脸上确实没了以前的戾气，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恳求。五姑想赔不是……爷爷也开了口……老唐家那个冰冷的院子，好像真的透出了一丝想要和解的气息。年夜饭，团圆……这些字眼像小钩子，一下下挠着我的心。
可是，奶奶呢？她真的不闹了？这顿饭，吃起来会是什么滋味？会不会是新的羞辱的开始？我们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这点平静和自尊，会不会又被踩碎？
我心里天人交战。去吧，怕是一场鸿门宴，怕所有的伤疤又被揭开。不去吧，又好像显得我们不近人情，而且……心底深处，对“家”的那点可怜的渴望，又在蠢蠢欲动。
我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看着幺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又坚定：“幺叔，谢谢你们还想着我们。饭……我们就不下去吃了。我们在这儿也挺好，有肉有菜，对联也贴了，年一样过。你替我们谢谢爷爷，也……也跟五姑说，她的心意我们领了。过去的事，算了。祝你们……过年好。”
幺叔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点点头：“行吧……你们……自己照顾好自己。有啥事，就下山言语一声。”说完，他转身，慢慢地下山去了，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看着他走远，我松了一口气，心里却空落落的。小九小声问：“姐，咱真不去啊？”
“不去。”我斩钉截铁地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在哪过年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仨在一起，心里踏实。老唐家那顿饭，吃着硌牙。”
小娴靠过来，拉住我的手：“嗯，姐，咱们自己过！咱们有腊肉，有糖果，还有新衣服呢！”
对！我们靠自己，也能把年过好！这个决定一下，心里反而轻松了。与其去那个让人窒息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吃一顿不知道什么滋味的团圆饭，不如在我们自己的小窝里，自由自在地守岁。
年三十终于到了。我们换上了新做的罩衫，虽然针脚歪歪扭扭，但穿着精神。晚上，我们煮了一锅香喷喷的腊肉饭，炒了个青菜，还把珍藏的水果糖拿出来每人分了几颗。天彻底黑透后，我拿出那挂小鞭炮，壮着胆子在洞口点燃。“噼里啪啦”一阵脆响，炸开的红光映亮了我们仨兴奋又有点害怕的脸。鞭炮声在山谷里回荡，好像把所有的晦气都崩走了。
吃完年夜饭，我们挤在草铺上，盖着厚厚的旧棉被，听着洞外呼啸的寒风和远处寨子里隐约传来的鞭炮声。山洞里，蜡烛跳动着温暖的光晕，映着红红的对联和福字。我们仨互相靠着，说着对明年的期盼——盼爸妈平安回来，盼新房子盖好，盼开学成绩更好……
这个年，虽然没有大鱼大肉，没有一大家子的热闹，但这是我们靠自己的双手挣来的年，踏实，安心。老唐家的那点纷扰，好像真的被关在了洞外。我们选择了守住自己的清静，也守住了心里那点刚刚萌芽的、对未来的希望。新的一年，一定会更好的！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