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还行,能穿两年。”外婆帮我捋平衣襟,满意地点点头,“先穿着,等外婆有空了,再给你絮件新的。”
后外公吃完粥,放下碗,看了看我,对外婆说:“柜子里还有双你之前纳的棉鞋,大了点,先给她穿着,总比单鞋暖和。”
外婆连忙应了,又去翻找。
我就站在堂屋中间,看着他们为我忙活,听着他们平常的对话,心里那种不真实感越来越强。没有骂声,没有冷眼,没有算计……这真的是我能过的日子吗?
外婆给我找了鞋,又张罗着给我盛粥,拿馒头,还特意夹了一筷子咸菜里的油炒花生米给我:“多吃点,正长身体呢,看你这瘦的。”
我捧着那碗热腾腾的粥,小口小口地喝着,暖流从喉咙一直滑到胃里,连带着冻僵的手脚都好像暖和了过来。
吃完饭,外婆也没让我干活,只是说:“你去里屋炕上歇会儿,坐那儿暖和。坐车累了吧?”(其实我是走来的,但她以为我爸会搭车送我)
我摇摇头,但还是听话地走到里屋。炕烧得热乎乎的,坐上去屁股底下暖暖的。我靠着墙壁,看着外婆在堂屋和后外公轻声说着什么,偶尔能听到“造孽”、“可怜娃”这样的字眼飘进来。
我知道,她们在说我。但我心里奇异地没有觉得难堪,反而有一种……被包裹着的安全感。就像冬天里裹上了一床厚厚的、晒过太阳的棉被。
窗外,阳光渐渐亮了起来,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户格子,照进屋里,能看到光线里飞舞的细小尘埃。
这里没有奶奶的咒骂,没有五姑的白眼,没有干不完的重活。 这里有热乎的饭,有干净的旧衣服,有外婆带着心疼的唠叨。
虽然我知道,日子肯定还是难。外婆家也不宽裕,后外公那边一大家子人。我也不可能真像客人一样闲着,肯定还是要干活。
但这里,至少有那么一点点像“家”的样子。 至少,有人会问我冷不冷,饿不饿。
我把手伸进口袋,摸到爷爷塞给我的那颗已经有点化粘了的水果糖。糖纸窸窣作响。
我慢慢剥开糖纸,把那颗看着有点脏、但依然散发着甜味的水果糖放进嘴里。
一股廉价的、甜腻的橘子味儿在嘴里化开。
真甜啊。
我靠在温暖的炕墙上,闭上眼睛,感受着那一点点久违的、小心翼翼的甜味,在嘴里慢慢蔓延。
也许……也许在这里,我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