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 他最后低吼道,声音在车轮轰鸣中异常清晰,“在战壕里,要么你弄死他,要么他弄死你!别犹豫!犹豫一秒,你就等着躺下变成烂肉!听见没有?!”
车厢里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老兵的话像冰冷的刀子,剖开了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将血淋淋的战场景象硬塞进每个人的脑子里。
露西尔已经吓得说不出话,只是拼命点头,虽然黑暗中老兵根本看不见。
艾琳默默地看着,听着。老兵的每一句话都让她心底发寒,但她强迫自己记住每一个步骤。她知道,这些话虽然难听,却可能是唯一能保命的东西。
老兵似乎说完了,又缩回阴影里,重新叼紧了那根熄灭的烟,不再理会这群新兵。
车厢再次陷入沉默,但气氛已经完全不同。之前的恐惧是模糊的、未知的,而现在,恐惧被老兵的话赋予了具体而恐怖的形状。
过了许久,露西尔极其轻微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哭过后的沙哑:“艾琳姐姐…我…我还是不会呼吸…我一想到…就喘不过气…”
艾琳转过头,看着身边这个几乎要缩成一团的女孩。她想起克劳德教授给的药剂说明里有关于镇定心神的内容,想起自己摸索控制“心海之渊”时对呼吸的专注。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用尽量平静的声音,在露西尔耳边低声说:“别想那么远。只想着现在。听着车轮的声音…跟着它的节奏…吸气…呼气…对,慢一点…只想着呼吸下一口气…”
这与其说是指导,不如说是一种笨拙的安抚。但在这无尽的黑暗和轰鸣中,这简单的话语仿佛成了唯一的锚点。
露西尔努力跟着做,急促的呼吸声渐渐变得稍微绵长了一些,虽然依旧带着颤抖。
艾琳自己也闭上眼睛,尝试着调整呼吸,对抗着左臂的不适和内心的翻腾。老兵的杀戮课和露西尔的呼吸课,在这节摇晃的闷罐车厢里,诡异交织,构成了她们对战争最初始、最矛盾的认知。
列车毫不停歇地向东北飞驰,车窗外偶尔闪过被惊起的飞鸟或荒芜的田野。每一声汽笛的长鸣,都像是一次为她们而奏的、通往地狱的号角。
露西尔最终靠着艾琳的肩膀,在极度的疲惫和恐惧中昏睡过去,眼角还挂着泪痕,但抓着艾琳衣角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艾琳却没有睡意。她睁着眼,看着头顶那条不断晃动的光缝,听着耳边露西尔不安的梦呓和老兵偶尔在梦中磨牙的声音。
她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蓝宝石手链,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了身边那支冰冷坚硬的勒贝尔步枪上。
杀戮与守护。
呼吸与死亡。
这趟列车,正将她们拖入这一切的漩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