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宫外,紫气东来,霞光万丈。
天际云卷云舒,似有龙吟凤哕之声回荡九霄。这方天地仿佛感知到了什么,灵气躁动不安,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意。
熊无忌跪伏于地,玄色龙袍已被鲜血浸透,暗红与金线交织出狰狞的图案。
\"滴答——\"
一滴帝王血落在金砖上,竟发出金属相击般的脆响。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鲜血连成一线,在光滑如镜的金砖表面蜿蜒流淌,勾勒出一幅残缺的星图。
熊无忌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弧度。他看似狼狈,眼中却闪烁着疯狂的光芒。随着鲜血流淌,一缕微不可察的剑气正顺着地脉纹路悄然扩散——那是他耗费十年心血布置的东皇弑神大阵,以帝王血为引,龙脉为基,一旦发动,足以让整座皇都化为齑粉。
\"陆...沉......\"熊无忌嘶哑低语,喉间涌动的血沫让他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朕...不会...让你...得逞......\"
他每说一个字,就有更多鲜血从七窍溢出。但诡异的是,这些血液并未随意流淌,而是沿着某种玄奥轨迹在地面游走,渐渐形成一个血色符文。
帝师宫内,钟鸣九响。
\"嗡——\"
一道无形的剑意自宫门内横扫而出,看似清风拂柳,实则摧枯拉朽。剑意过处,熊无忌呕心沥血布下的血色符文寸寸崩裂,那些渗入地脉的剑气如雪遇烈阳,顷刻消融。
熊无忌瞳孔骤缩,体内凝聚的龙气突然失控反噬。他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血中竟有细小的金龙虚影痛苦扭曲,最终消散于无形。
\"怎么可能......\"他艰难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中映出帝师宫巍峨的轮廓,\"朕的龙脉...连接着九洲地气...怎会......\"
话音未落,宫门洞开。
一道身影缓步而出。
陆行舟一袭素白长袍,衣袂无风自动。不同于熊无忌的狼狈,他周身纤尘不染,连靴底都不曾沾染半点尘埃。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环绕他的紫金气运——凝如实质,时而化龙盘旋,时而变凤翱翔,每一次形态转换都引得天地灵气为之震颤。
他的脚步很轻,却仿佛踏在天地脉络之上。一步落下,皇都东南角的观星台微微倾斜;第二步,护城河水面无端沸腾;第三步,太庙中的先帝牌位齐齐震动。
\"熊无忌。\"陆行舟的声音很平静,就像在唤一个迟到的学生,\"我给过你机会了。\"
熊无忌闻言,突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大笑。他挣扎着挺直脊背,尽管这个动作让他胸前的伤口再度崩裂。
\"机会?\"他笑得眼泪混着鲜血滑落,\"让朕放弃皇位的机会?还是做你傀儡的机会?\"
陆行舟摇了摇头,目光深邃如星空倒映:\"十一年前,我携你游历天下,授你《天规》,《地藏》,《人权剑》三部经典,便是给你机会。可惜,你终究放不下这皇权枷锁。\"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熊无忌记忆深处的闸门。
他恍惚看见十一年前的雨夜——年轻的自己跪在帝师宫前,浑身湿透却目光灼灼。宫门开启的瞬间,他看见陆行舟立于台阶之上,身后是漫天雷霆。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那时的陆行舟这样说道,声音穿透雨幕,\"取舍有道,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记忆中的雨声与现实的耳鸣交织,熊无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低头看着掌心血迹,惨笑道:\"原来...你早就算到了今日...可朕...不甘心......\"
陆行舟轻叹一声:\"不甘心,便是不悟。\"
\"那你呢?\"熊无忌突然暴起,染血的手指直指陆行舟,\"你传下《天规》让武者逆天,《地藏》使妖魔乱世,《人权剑》教凡人弑君!这场席卷九洲的杀戮,就是你所谓的'天道'?\"
面对质问,陆行舟目光微垂,看向熊无忌身后——那里,一队黑甲禁军正无声倒下,每个人眉心都有一点红痕。
\"天道无情,人道有义。\"陆行舟再次开口,语气毫无波澜,\"我只是...给了天下人一个选择的机会。\"
熊无忌闻言,忽然仰天大笑,笑声中满是悲凉与不甘:\"好一个天道无情!好一个人道有义!朕……终究……只是你棋局中的一枚弃子……\"
话音未落,他的身躯轰然倒地,眼中光芒彻底涣散。
一代帝王,就此陨落。
柳寒星、田归农、萧道成三人艰难起身,浑身浴血,骨骼寸裂,经脉尽毁,却仍死死盯着陆行舟。他们的眼中既有敬畏,亦有质问。
他们胜了,却胜得惨烈。
柳寒星的木剑彻底碎裂,剑柄仅剩半截,掌心血肉模糊;田归农的铁剑断成两截,剑锋插在十丈外的金砖里,剑身仍嗡嗡震颤;萧道成的符文竹简早已化作灰烬,袖中空荡,唯余指间残留的焦痕。若非心中执念支撑,他们早已倒下。
\"天神大人……\"
柳寒星强忍剧痛,咬牙开口,声音嘶哑如砂石摩擦。他每说一字,嘴角便溢出一缕鲜血,却仍死死盯着陆行舟,不肯低头。
\"您传下《天规》《地藏》《人权剑》,究竟……是为了什么?\"
田归农亦踏前一步,铁塔般的身躯微微摇晃,却仍挺直脊背,沉声道:\"若您只是利用我们推翻大楚,那今日……我们也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跳入另一个牢笼。\"
萧道成目光灼灼,虽面色苍白如纸,眼中却燃着不灭的火焰。他缓缓抬手,指向帝师宫外仍在燃烧的皇城,低声道:\"请您……给我们一个答案。\"
他们三人与熊无忌争斗至此,早已伤重濒死。可他们不怕死,只怕死得毫无意义。
若陆行舟仍秉持济世救民的理想,那他们的牺牲便是值得的;若他不过是个玩弄人心的棋手,那他们纵死,也要讨一个说法!
陆行舟看了他们一眼,忽然轻笑一声。
\"你们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话音未落,他抬手一挥,三道翠绿色的光芒自他指尖迸发,如春风拂过,瞬间没入三人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