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突然哽在喉头。因为就在这时,远处的天际线上,突然亮起一点寒芒。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转眼间,无数剑光如星河倒悬,照亮了整个黄昏。
那是叛军在祭剑。
城头上的守军不约而同地后退了半步。不知是谁先松开了手中的兵器,一柄钢刀\"当啷\"一声落在城砖上,在这死寂的黄昏中显得格外刺耳。
……
皇宫深处,烛火摇曳。
金銮殿内,死寂如渊。
熊无忌端坐于龙椅之上,玄黑龙袍垂落,九旒冕冠下的面容阴沉如铁。他五指缓缓收拢,龙椅扶手上的鎏金雕纹在无声中扭曲变形,发出细微的崩裂声。
下方,丞相晏殊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金砖。冷汗自他鬓角滑落,在砖面上洇开一片暗色水痕。
\"陛下……收编之策……\"晏殊喉结滚动,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失败了……\"
\"废物!\"
熊无忌猛然拍案!
整座大殿轰然震颤,殿顶垂落的十二串玉藻珠帘激烈碰撞,发出暴雨般的脆响。一股肉眼可见的剑气以他为中心炸开,两侧的蟠龙金柱上竟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
晏殊整个人几乎趴伏在地,官帽滚落,花白的发丝散乱粘在冷汗涔涔的额前。
\"朕耗费国库半数资源,命尔等改良功法,收编武者——\"熊无忌缓缓起身,龙靴踏在玉阶上的每一步都似重锤击鼓,\"结果就换来这个?\"
他的声音并不高,却让殿内温度骤降。两侧的禁卫军不约而同地单膝跪地,甲胄发出整齐的铿鸣。
晏殊颤抖着直起上半身,浑浊的眼中布满血丝:\"陛下容禀!那三部功法……根本就不是寻常武学!\"
他猛地抬头,脸上的皱纹因恐惧而扭曲,\"《天规》《地藏》《人权剑》……皆是'意'在前,'武'在后!唯有真心认同其中理念者,方能激发全部威能!\"
\"而我们改良的功法……\"老丞相惨笑一声,袖中滑落几卷竹简,在殿砖上清脆地散开,\"徒具其形,未得其神啊!\"
熊无忌瞳孔骤然收缩。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何那些泥腿子叛军能势如破竹——当朝廷武者还在钻研招式变化时,对方早已将信念淬炼成锋。那些看似粗糙的剑招里,燃烧着足以焚尽旧秩序的火种!
\"陆!沉!\"
帝王怒吼如雷霆炸响,殿外乌云中竟真有紫电应声劈落。九龙金冠的珠串在狂怒中崩散,十二旒玉藻簌簌断裂,在丹墀上溅起一片晶莹的碎浪。
熊无忌的指节捏得发白,他终于看清了这个跨越十年的棋局——自己耗尽心血培养的武者,不过是在拙劣地临摹皮毛;而那些真正继承三部功法精髓的叛军,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被收编!
殿外忽有狂风呼啸,卷着远方战场上的血腥气涌入大殿。熊无忌逆光而立的身影如魔神降世,声音却突然平静得可怕:
\"传朕旨意。\"
\"焚毁所有改良功法。\"
\"集结——\"
\"玄甲龙骑。\"
最后四个字落下时,晏殊猛地抬头,眼中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惊恐。那是大楚立国三百年...从未动用的最后底牌。
……
皇都城下,秋风肃杀。
柳寒星踏着满地枯叶而来,粗布麻衣在风中猎猎作响。他腰间悬着的木剑粗糙简陋,剑身上还留着几道清晰的指痕——那是十年间千万次磨剑留下的印记。
十八路义军如黑云压城,却在他抬手间齐齐止步。田归农的地藏军慈悲为怀,萧道成的天规军法度森严,而此刻,所有人都望着那道瘦削的背影。
\"柳先生......\"
田归农在阵前低语,粗糙的大手不自觉地抚过腰间铁剑。这位地藏尊者比谁都清楚,那个看似文弱的书生体内,蕴藏着怎样改天换地的力量。
萧道成负手而立,眼中星河流转。
作为最接近\"天道\"的男人,他看得更远——柳寒星脚下延伸的道路上,隐约浮现着亿万生灵的虚影。那是\"红尘道\",是人权剑最可怕的形态。
\"天下——\"
柳寒星的声音忽然响起,不似战前嘶吼,倒像书院晨读般清朗。可这声音偏偏穿透了厚重的城墙,在每一个守军耳畔清晰回荡。
\"乃天下人之天下!\"
木剑出鞘的瞬间,天地骤亮。
一道剑光如旭日东升,在苍穹之上刻下\"人权\"两个璀璨大字。那光芒不刺眼却照透灵魂,皇都城墙的阴影在这光里寸寸消融,露出其后斑驳的腐朽。
城墙上的守军突然发现手中的兵器在哀鸣。钢刀震颤着挣脱主人的掌控,长枪如同活物般扭曲挣扎,就连弩机上的精铁构件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哐当——\"
守城大将的佩刀率先坠落。这位曾镇压过十三州叛乱的老将面色惨白,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剑光中扭曲变形,最终化作枷锁缠身的囚徒模样。
\"不是幻术...\"副将颤抖着松开弓弦,\"我们的兵器在...颤抖?\"
柳寒星踏出第二步时,皇都正门的青铜门栓突然自行崩裂。尘封百年的城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竟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缓缓开启。
人权剑光里,隐约浮现无数虚影——有冻毙的乞丐扯下豪门的锦缎裹尸,有瘸腿的老兵劈开官仓的铁锁,有蒙冤的囚徒砸碎脚镣...每一个画面都让城墙上的守军后退一步。
\"这不是武道...\"守城大将终于跪倒在地,\"这是...\"
\"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