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明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这突如其来的、近乎示弱的倾诉,已然表明了他的态度。他视这次会面,不仅仅是两国的交涉,更是一次与故人之间,关于伤痛和重负的对话。
楚怀蘅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听闻过狄尚在朝堂上铁血立威的传闻,但此刻眼前这个流露出脆弱一面的年轻帝王,似乎更接近南之枝与他描绘的,谷雨偶尔会露出迷茫神色的师兄。
他知道,狄尚此刻需要的,或许不仅仅是一次谈判。
御书房的空气,因狄尚这意外的坦诚,而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门外的侍卫和内侍绝不会想到,他们眼中那杀伐果断的新帝,此刻正对着敌国的统帅,吐露着不为人知的心事。
而这场会面的走向,也因这份复杂的“私谊”与共同经历的悲剧,变得愈发难以预测。
——
御书房内的炭火烧得正旺,驱散着北境冬夜的严寒,却驱不散两人心头的沉重。
酒坛已经空了几只,浓烈的酒气混杂着淡淡的墨香与熏香,弥漫在空气里。
狄尚平日里冷峻威严的面容,此刻在酒精和烛光的共同作用下,染上了不正常的红晕,眼神也有些涣散,那一直紧绷的、属于帝王的神经,似乎终于松懈了下来。
楚怀蘅的酒量比他好些,虽也饮了不少,但神智依旧清明,只是眉宇间那化不开的郁结,在酒精的浸泡下,似乎也膨胀了几分。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刚刚手染鲜血坐上王位、却又在此刻流露出脆弱一面,心中五味杂陈。
“……都说帝王无情,可那龙椅,是真的冷啊……”狄尚晃着手中的酒杯,里面的酒液洒出些许,他浑然不觉,只是自顾自的低声说着,“你说……我们争来争去,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拥有这万里江山?还是为了……不被这江山吞噬?”
楚怀蘅没有回答,只是默默为他重新斟满酒。
狄尚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也仿佛烧穿了他最后的理智防线。
他放下酒杯,双手撑在案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有些空洞地望向跳动的烛火,声音沙哑得厉害:“有件事……我憋在心里好几天了……快要把自己逼疯了……”
楚怀蘅心头一跳,预感到他可能要说出极其重要的事情,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凝神静听。
“那天……在观星台……”狄尚的声音带着一种梦魇般的恍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的挤出来,“父王……死在芯兰手里……”
楚怀蘅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酒杯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
狄尚仿佛陷入了那可怕的回忆中,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他是自己……自己抓住芯兰的……匕首……送进了自己的喉咙……”
“什么?!”楚怀蘅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站起身,身后的椅子因为他的动作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难以置信的瞪着狄尚,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