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来碗酒。”
趴在柜台上的刘掌柜被惊醒,睡眼惺忪地抬起头,见来了客人,脸上挤出一丝职业性的笑容,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好嘞。”
他从柜台下舀了一碗酒,重重地放在姜宇面前的桌上,又趴了回去,嘴里还嘟囔着:“这鬼天气,粮食一天一个价,生意没法做了……”
姜宇没有碰那碗浑浊的酒,只是环顾四周。店里有七八张桌子,上面积着一层薄灰。墙角堆着几个空酒坛,蛛网悬挂。一切都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暮气。
“掌柜的,看你这位置不错,怎么生意这么冷清?”姜宇开口问道。
刘掌柜抬起头,看了姜宇一眼,叹了口气:“客官有所不知,我这手艺是祖传的,可如今这世道,人心不古啊。旁边那家‘张记’,往酒里兑水,卖得比我还便宜,客人都被他们抢走了。我老刘家三代的名声,不能做那昧良心的事!”
他说的义愤填膺,姜宇却心中暗笑。他刚才路过张记,那里的酒虽然也差,但至少比别家清亮一些,显然是用了些沉淀的法子。而这家刘家老店,完全是固步自封,被淘汰是迟早的事。
“我看掌柜的也无心经营了,不如……把这店盘给我如何?”姜宇终于说出了来意。
刘掌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猛地坐直了身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姜宇。见他一身粗布短衫,面容年轻,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轻蔑。
“盘给你?小兄弟,你可知我这铺子值多少钱?这可是我刘家的祖产,地契房契齐全,在这城南,就是这个!”他伸出一个巴掌,在姜宇面前晃了晃,“五万钱!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姜宇心中一动。五万钱,这个报价虚高得离谱,但也说明,这确实是他的私产,而非租赁。这就有了操作的空间。
他没有反驳,只是端起那碗酒,放到鼻尖闻了闻,又放下了。
“掌柜的,你这店,我最多出这个数。”姜宇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万?”刘掌柜的脸拉了下来,“小兄弟,你这是来消遣我老刘的吗?”
“不,”姜宇摇了摇头,平静地吐出三个字,“三百钱。”
“噗——”刘掌柜刚喝的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着姜宇,气得说不出话。
“你……你……滚!赶紧给我滚!”
姜宇不为所动,他站起身,慢条斯理地分析道:“掌柜的,你先别动气。你这铺子,我给你算笔账。位置是不错,但你这‘刘家老店’的招牌,在附近酒客眼里,已经跟‘难喝’两个字划上了等号。我盘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得把这招牌给砸了。”
刘掌柜的脸色由红转青。
“其次,你这些桌椅板凳,还有后厨的锅碗瓢盆,我一样都用不上。这店里唯一值钱的,就是这间屋子。可你看看,房梁被熏得漆黑,墙壁也快塌了,我接手过来,光是修缮,就得花一大笔钱。”
刘掌柜的嘴唇开始哆嗦。
“最重要的是,”姜宇的声音压低了几分,“我刚才进来时,看到你柜台下藏着的账本。你这个月,刨去买米的钱,怕是已经亏了三百多钱了吧?下个月粮价要是再涨,你亏得更多。你守着这破店,不是在守祖产,是在守着一个无底洞。每个月都在往里扔钱。”
这最后一句话,如同一柄重锤,精准地砸在了刘掌柜的心坎上。他脸上的愤怒和轻蔑瞬间褪去,化为一片死灰。
姜宇说的,句句属实。他之所以还守在这里,不过是拉不
见火候已到,姜宇话锋一转:“三百钱,是定金。我盘下你的店,你不用再往里亏钱。另外,我再立个字据,从我开张起,每月纯利的半成,归你。直到付清五千钱为止。”
每月半成利,直到五千钱。
这个条件,让原本已经心如死灰的刘掌柜,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他不用再亏钱,还能白得一笔未来的收入。这年轻人既然敢夸下如此海口,想必是有什么过人的本事。若是他真能把生意做起来,自己岂不是坐着收钱?
他死死地盯着姜宇,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怀疑。这年轻人看起来不像是在说大话,那份镇定自若的气度,根本不是一个普通小子能有的。
赌一把?
赌输了,不过是损失三百钱的定金,但这破店迟早也得关门。
赌赢了……
“此话当真?”刘掌柜的声音沙哑干涩。
“白纸黑字,当着保人的面,即刻立据。”姜宇斩钉截铁。
刘掌柜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最终,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挥了挥手。
“罢了,罢了……就依你。”
姜宇从怀中掏出那三百枚铜钱,整整齐齐地码在油腻的桌面上。他看着刘掌柜叫来邻居店铺的保人,写下两份契约,一份转让,一份分红。当他用指腹蘸上印泥,在那份属于他的店铺转让契约上,重重按下手印时,他知道,自己在这乱世之中,终于有了第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根基。
送走了保人和失魂落魄的刘掌柜,姜宇独自站在空荡荡的酒肆里。
傍晚的余晖从门口照进来,将地上的灰尘照得纤毫毕现。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那股酸腐的酒味和陈年的霉味。
他成功了。用三百钱的定金,和一纸未来的空头支票,盘下了这家位于黄金地段的店铺。
可此刻,他的钱袋里,只剩下最后的二十四枚铜钱。
这点钱,别说装修店铺,买米买粮,就连明天他和-小翠的伙食,都成了问题。
正当他思索着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时,已经走到门口的刘掌柜忽然回过头,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像是提醒,又像是告诫。
“年轻人,看你也是个聪明人,老哥最后多句嘴。城南这块地,看着热闹,水可深得很。尤其是我这铺子斜对面的‘黑虎帮’……你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