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主任和各位领导指导有方，我只是根据自己的专业知识，说了几句实话。”林舟的回答滴水不漏。
孙向东的目光落在林舟脸上，那双在官场浸淫多年、阅人无数的眼睛里，带着审视，带着探究，也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警惕。
“实话，有时候是最伤人的。”孙向东的语气忽然一转，变得语重心长，“今天，你一鸣惊人，让周书记都对你刮目相看。但你也要明白，你也把自己，放在火上烤了。”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林舟的反应。
“你让李副省长下了不台，让张副省长那边也摸不清你的底细。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想把你从里到外看个通透。这其中的凶险，你想过没有？”
来了。
林舟心中了然。这是敲打，也是试探。
他没有去看孙向东的眼睛，而是低头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脑海中的沙盘上，孙向东头顶的数据流正在疯狂闪烁。
【核心诉求：利用c方案捞取政治资本，同时规避风险。】
【次级诉求：评估林舟的可控性，试探其真实背景与政治倾向。】
【情绪分析：焦虑45%，期待30%，忌惮25%。】
林舟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微小弧度。他抬起头，迎上孙向东的目光，眼神诚恳而清澈。
“主任，您说的这些，我确实没有想得太深。我只是个搞技术研究的，在那种场合，领导问话，我不能不说。c方案，是我花了两年心血做出来的，里面的每一个数据，每一个模型，我都推演过无数遍。我认为它对汉东省未来的发展有好处，所以我就说了。”
他的这番话，半真半假。将自己的行为，归结于一个技术人员的“天真”和“执拗”。
接着，他话锋一转，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一丝“后怕”和“迷茫”。
“听主任您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自己可能闯祸了。我……我确实不懂这里面的规矩。主任，接下来的工作，还请您多指点。我只懂业务，大方向上，还得您来替我把关。”
这番表态，堪称完美。
既承认了自己的“不懂事”，又主动将“把关”的权力和功劳，送到了孙向东手上。这精准地命中了孙向东“利用c方案，同时规避风险”的核心诉求。
果然，孙向东听完，眼神中的审视和忌惮，肉眼可见地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孺子可教”的满意。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发出一声舒坦的轻叹。
“你能这么想，就很好。”孙向东的语气重新变得温和，“你放心，你是我发改委的人，只要你一心扑在工作上，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
这句话，是安抚，也是一种变相的承诺。
林舟立刻站起身，微微躬身：“谢谢主任！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和栽培！”
孙向东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不过，”他又开口了，这次的语气，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凝重，“c方案是个好方案，但要把它从纸上，变成现实，中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条路，不会太平坦。李副省长那边，今天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善罢甘休。各种明枪暗箭，都会朝着你，朝着这个项目来。”
林舟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孙向东看着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周书记让你当项目筹备组的组长，给了你人事权。这是信任，也是考验。一个好汉三个帮，光靠你一个人，是做不成事的。你需要一个能帮你冲锋陷阵，也能帮你守好后院的团队。”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灼灼地盯着林舟。
“这个团队，你想好怎么组建了吗？准备挑哪些人？”
这，才是今晚这场谈话的真正核心。
孙向东要看的，是林舟到底会选择哪些人。是选择那些业务骨干，还是会安插自己的亲信？是通过这次机会培植自己的势力，还是真的把工作放在第一位？
这道题，比省委常委会上那道题，更难回答。
答错了，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任，会瞬间崩塌。
林舟的脑海中，沙盘已经开始飞速运转。整个发改委所有处室、所有人员的资料，都化作了一个个闪光的模型，在沙盘上浮现。每个人的能力、性格、人脉关系、潜在诉求，都清晰地标注了出来。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认真思考。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孙向东，缓缓开口。
“主任，关于组员的人选，我确实有一个初步的想法，只是……可能有些不合常规，我怕说出来，您会觉得我是在胡闹。”
孙向东眉毛一挑，来了兴趣：“哦？说来听听。我倒想看看，你的思路，有多不合常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