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朴没有慌，反而躬身行了个礼，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用刚学的斯瓦西里语轻声说：“妈妈，您好。我是李朴，昨天仓库里的事，我是来给您道歉的。”
“妈妈”两个字一出口，阿莉娜明显愣了。在坦桑，“妈妈”是年轻人对年长女性的最高敬称，带着尊重和亲近，比“长官”更能拉近距离。她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些，手指从桌沿移开，指节的僵硬缓和了不少。
“你不用叫我妈妈，叫我阿莉娜长官就行。”她的声音还是冷的，但少了几分敌意，“道歉就不必了，罚单三天后会送到，按规定办事。”
李朴走到办公桌前，没有坐，就站在桌旁，姿态放得很低：“阿莉娜长官，我知道昨天我们老板刘景态度不好，说话冲，冒犯了您。我代他给您赔罪，他也是急糊涂了——我们刚来坦桑没多久，生意刚有点起色，八十七万人民币的罚款，真的会让我们倾家荡产。”
他顿了顿，从帆布包里拿出纳税申报草稿，放在桌上：“您看，这是我们新做的纳税申报计划，之前少申报的二十七台空调，我们愿意补税，还可以多交一部分滞纳金。我们是真心想在坦桑好好做生意，不是故意偷税漏税，就是之前对税法不太熟悉，犯了错。”
阿莉娜的目光落在草稿上，没有说话。办公室里很静，只有窗外的蝉鸣和吊扇的“吱呀”声。李朴能看到她的手指在桌角轻轻敲了两下，那是放松的信号。
“税法有规定，少申报就要受罚。”她终于开口，语气缓和了些，“你们老板昨天说的话，很伤人。我们税务局只看规定，不看国籍，印度人要是偷税漏税，我们一样查。”
“是是是，您说得对。”李朴赶紧附和，“刘景他不懂事，乱说话，我已经骂过他了。他也知道错了，说要是能有机会，一定亲自给您道歉。”他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我们知道您办事公正，也懂规矩。要是能有私下解决的办法，您尽管说，我们一定配合。”
“私下解决”四个字，他说得很轻，却足够清晰。阿莉娜抬眼看他，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这个年轻人，比昨天那个冲动的老板懂分寸多了。
她沉默了几秒，拿起桌上的钢笔，在草稿纸上写了串数字，推到李朴面前：“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三天后罚单下来之前，给我打电话。”
李朴心里一松，赶紧拿出手机，把号码存好，又对着草稿纸念了一遍，确认没错：“谢谢阿莉娜长官，我记住了。您放心，我们肯定好好配合。”
“行了，你回去吧。”阿莉娜挥挥手，重新低下头看文件，语气恢复了平淡，“下次办事，让你们老板少说话，多做事。”
“好的，妈妈。”李朴又躬身行了个礼，轻轻退出门，带上门的瞬间，他看到阿莉娜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
走下晃悠悠的铁架楼梯，安保小哥凑过来：“成了？”
李朴笑着点头，从口袋里又摸出2000先令递给他：“谢了，小哥。”
小哥接过钱，笑得眼睛都眯了：“以后再来，直接找我！”
坐上皮卡，李朴掏出手机，看着通讯录里“阿莉娜”的名字，长长舒了口气。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落在手机屏幕上，亮得晃眼。他拿出烟，点燃一根，烟雾飘在车厢里，带着久违的轻松。
第一步，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