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虽然记不清以前的事,但我信你是爱我的。’”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深潭,久久回荡在两人之间。
老封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过去。
信封泛黄,上面写着三个字:配方全录。
“烧了吧。”他说,“让她以后记得的,都是真的。”
转身离去前,他又停下,背对着李咖啡,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有时候……信比记更重要。”
李咖啡握着那封信,站在原地,直到老封的身影消失在巷尾。
他没有立刻打开它。
他知道里面是什么——足以再造一百个“遗忘酒”的秘方,足以让无数人继续沉溺于虚假温情的钥匙。
可他也知道,有些东西,一旦烧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而有些真相,终于可以开始了。
远处,小灰抱着一台新设备站在社区公告栏前,目光沉静。
她身后,一行新贴出的告示尚未揭下,纸角微卷,风吹过时轻轻颤动。
无人注意那行小字:
【震感记忆盒·内测招募启动】火祭三日后,晨雾尚未散尽,西槐巷已有了人声。
小灰站在社区广场中央临时搭起的发布台前,身后大屏上投映着一行素净却锋利的字——【“遗忘酒”时代终结,记忆不该被篡改,而应被感知】。
她穿着浅灰连衣裙,发尾微卷,像一缕未落地的烟。
手中握着一台形似怀表的装置,表面嵌着细密振片,正随她呼吸轻轻起伏。
“从今天起,‘遗忘酒’全面停用。”她的声音不大,却穿透了整条巷子,“我们不再用酒精麻痹痛苦,也不再替任何人决定该记住什么、该忘记谁。”
台下静得能听见银杏叶坠地的声音。
她抬起手,将那装置贴在胸口,轻按启动。
瞬间,振片嗡鸣,如心跳复刻——那是她父亲临终前最后三分钟的生命律动,曾被完整采集、封存。
此刻通过共振传导,现场每一位家属的手环都微微震颤起来,像是有人隔着时空,轻轻握了一下他们的掌心。
“这不是回忆,这是温度。”小灰说,眼底有光,“以前我们用酒让人忘了爱;现在,我想让他们知道,就算记不清脸,也能摸到手的暖。”
人群里,李咖啡默默退到墙角。
他腰间的摇壶早已不再发出金属碰撞声,如今静静悬着,壶身“空白”二字在日光下几不可见。
他从内袋取出一只小瓶,标签手写:遗忘·雁。
液体澄黄,曾是他耗尽心神调配的最后一杯幻梦之酒——只要饮下,就能重温雁子所有温柔瞬间,哪怕那些温柔从未真正属于他。
他低头看着瓶中倒影,忽然笑了。
笑自己曾经多可悲——明明最懂情绪,却始终调不出她想要的真实;以为用技能包裹爱,就能留住人,结果只留住了执念。
他转身走向城墙根下那道古老石缝,蹲下,拧开瓶盖,一倾而尽。
酒液渗入青砖的刹那,整片墙体竟泛起极淡的蓝光,转瞬即逝,仿佛一声叹息终于落地归根。
就在此时,数里外的终南山脚,孟雁子独自走过无字碑前。
荒草已被新雨洗过,碑面依旧无字,可当她掌心无意触地,忽然一阵灼热自腕间炸开。
她猛地缩手,却发现一道金线正从脉门浮出,细若游丝,顺着指尖流入碑缝,一路钻进地底,不见尽头。
她怔住。
记忆如潮水退去后的礁石,一片空白,却又莫名踏实。
不知为何,眼泪先于意识滑落,可嘴角却扬了起来。
“咖啡。”她轻声唤,仿佛本能。
李咖啡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几步之外,没靠近,也没离开。
她回头看他,眼神清澈得不像病人,倒像一个终于醒来的旅人。
“我虽然不记得过去……”她顿了顿,风吹乱了鬓发,“但我觉得,我正活在一种很安心的未来里。”
他没有说话。
只是缓缓走上前,脱下手套,将手掌覆上她手背。
那一刻,风铃自远处屋檐响起,一片金黄的银杏叶随风飘来,打着旋儿,精准嵌入门槛旧刻痕——那是十年前某个雪夜,他曾用刀尖刻下的“等你”。
叶脉蜿蜒,竟与刻痕完全重合,分毫不差,宛如命运补上了迟到十年的回应:
我来暖着。
他垂眸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壶身微光悄然流转。
从此,无人再为他人遗忘。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阿光正调试监测仪,屏幕上突现异常波动——西槐巷37户老宅,同步浮现灰纹,形态诡异,如锈网蔓延。
他皱眉放大画面,瞳孔骤缩。
那些纹路……夜间发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