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子的登山靴踩碎了表层的硬雪,每一步都陷进齐膝深的软雪里。
她数着呼吸挪到第三个弯道时,右腿突然一软——雪下藏着块凸起的岩石,她整个人向后仰去,眼前只剩一片白茫茫的雪雾。
抓住!
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扣住她的手腕。
雁子撞进带着雪粒的风衣里,抬头看见老陈紧绷的下颌线。
他的睫毛上沾着雪,眼神像要把她钉进岩壁里:你疯了?
为了一个死人,值得吗!
那你呢?她喘着气反问,手腕被攥得生疼,每月17号来这儿,烧纸、埋纽扣、念遗言——你说在清算记忆,可你比谁都记得清楚!
老陈的手猛地一松。
雁子踉跄两步,看见他手里的打火机地掉在雪地上,金属外壳撞出个凹痕。
风卷着雪灌进两人之间的空隙,老陈的喉结动了动,最终只说了句:跟我走,岩洞就在前面。
岩洞里比外面暖不了多少,石壁上凝着层薄冰。
老陈背对着她生起篝火,火星子噼啪炸响,照亮他后颈一道旧疤——雁子记得,这是他上次进山救迷路驴友时被落石划的。
柳老师临终前给了我这个。老陈突然从贴身口袋掏出卷微型磁带,表面磨得发亮,阿云坠崖前,用随身听录了三分钟独白。他把磁带放在两人中间的石头上,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齿轮,我一直不敢听。
现在......你来听。
雁子看着那卷磁带,火光在她眼底跳了跳。
洞外的风雪声突然清晰起来,每片雪花落下来,都像句轻轻的。
她伸手碰了碰磁带,又收回来,望着洞外的雪幕说:不用了。
我已经听见了。
老陈抬起头。他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碎了,又慢慢拼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风雪突然停了。
雁子裹紧老陈递来的毯子,跟着他走出岩洞。
雪地上的脚印早被新雪覆盖,只余一片干净的白。
他们沿着山径往下走时,远处的气象站白顶在阳光下闪了闪,像谁轻轻碰了碰记忆的边缘。
那是......雁子停住脚步。
老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叹了口气:当年阿云是气象站的实习生。
走,我带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