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先生的日记,可能不在山上,在城下。她把照片发到群聊,发送键按下去时,指节发白。
李咖啡正在地窖搬酒箱,手机在裤袋里震得发烫。
他撕开包装纸,四瓶基酒滚出来:苦艾酒泛着幽绿,桂花露浮着金黄花瓣,陈年梅子酒红得像血,还有那只空瓶,瓶身上沾着终南山的泥土——三年前他和雁子爬草链岭,装了半瓶山风进去。
悲、欢、离、合。他喃喃着,把四瓶酒全倒进陶壶。
马姨扶着门框探头:你这是调什么酒?
不是酒。他划亮打火机,陶壶下的酒精块腾起蓝焰,等。
许先生等了三十年,雁子等过我吗?他盯着壶里翻涌的气泡,喉结动了动,我从来不敢问。
酒成时,陶壶里的液体呈灰褐色,凑近闻没有香气,抿一口像温着的水。
当晚的月光比那天在朱雀门更亮。
孟雁子站在暗渠入口,铁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的风带着潮土味。
她打开手电,石壁上的刻痕让她呼吸一滞——整面墙都是诗,从《诗经》的蒹葭苍苍到现代的山不向我走来,最后一行是许先生的钢笔字:谜已解,人未归。
然心有回响,足矣。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李咖啡发来的照片:那杯灰褐色的酒摆在吧台,旁边是她去年丢在酒馆的旧工牌,工牌上的照片被贴了颗小草莓贴纸。
附言只有五个字:我在老酒馆,酒凉了,但火没灭。
她的指尖悬在拨号键上,能看见屏幕里自己发颤的倒影。
暗渠外的风卷着梧桐叶掠过,远处朱雀门的长椅上,老陈的烟头明灭如星。
他望着两个方向的灯火,轻声叹:门开着,可谁先跨过去,谁就输了心。
老酒馆的玻璃橱窗蒙着层薄雾,孟雁子站在街对面,哈出的白气模糊了视线。
她看见吧台后的身影动了动——李咖啡正低头擦着什么,动作慢得像在数时间。
他的侧影被暖黄的灯光勾着边,像幅没画完的素描。
风掀起她的衣角,怀里的旧保温壶还留着白天的温度。
她抬起脚,又放下。
玻璃橱窗里的人忽然抬头,目光穿过雾气与她相撞。孟雁子的鞋跟在青石板上磕出细碎的响,像心跳漏了拍。
她盯着老酒馆玻璃橱窗里的倒影——自己裹着米白色大衣,怀里的保温壶压得肋骨发疼,壶身还留着社区值班室暖炉的余温。
李咖啡的侧影在雾气里忽明忽暗,他低头擦拭的东西泛着金属光,是她去年落在这里的工牌,照片上那颗草莓贴纸被擦得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