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子......他的声音哑得厉害,伸手想碰她的手背,又在半空中蜷成拳。
小周抱着文件袋路过时,脚步顿了顿。
月光下两个身影静立如雕像,一个低头看泥土,一个抬头望城墙。
她张了张嘴,终究没出声,绕着石墩走了。
远处回民街的路灯次第熄灭,马姨的茶摊收了帆布篷,擦铜茶盘的手停了停,对着徒弟叹:有些酒,调得再好也暖不热心;有些人,记得再清也留不住。
李咖啡最后看了她一眼。
他的目光扫过她发间翘起的碎发,扫过她指节上的档案灰,扫过泥土里那滩未干的咖啡渍。
然后他转身,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像一片被风卷走的叶子。
孟雁子没追。
她蹲下身,用食指在泥土上一笔一划写雁回时。
字刚成型,她又轻轻抹平,泥土重新变得平整,像从未有过任何印记。
老陈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默默点燃一支烟。
烟头明灭如星,在暗夜里划出短暂的光。
三天后,社区群的提示音炸响时,孟雁子正在整理办公桌。朱雀社区工作者孟雁子同志申请调岗至碑林档案室,专注古籍数字化......她盯着手机屏幕,看群里从刷到,最后沉进聊天记录的深海。
同一时刻,回民街老酒馆的木门吱呀推开。
新菜单上多了一款凉咖啡,配料栏空着,备注写着:给记不住的人,一杯不必记得的酒。
雁子的新工位在碑林二楼。
窗台上放着一只未拆封的录音笔,标签是1998.7.15,母亲的声音。
她盯着它看了很久,指腹在删除键上反复摩挲,像在和某种执念拔河。
最终她闭眼按下,电流杂音过后,只剩一片寂静。
窗外,初雪落下。
雪花覆住古城墙的砖缝,覆住回民街的青石板,覆住所有来路。
闹钟在五点五十九分响起时,雁子正对着古籍扫描仪发怔。
屏幕蓝光里,她看见自己眼下的青影,像两瓣褪色的蝴蝶。
楼下传来清扫积雪的声音,唰——唰——,混着某个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清晨六点,碑林档案室里弥漫着一股冷铁的味道,孟雁子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推门走了出来。
昨夜她巡查回民街的噪音问题,一直忙到凌晨两点,后颈上还留着被档案柜边缘硌出的红印。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两下,她掏出来时,锁屏上的时间正好从5:59跳到了6:00,那数字就像一根细针,刺痛了她的视网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