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出去！闲杂人等都出去！”沈如晦厉声喝道，此刻她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瓷娃娃，眉眼间竟透出一股与顾长钧相似的、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她需要空间，需要安静，需要集中所有精力。
下人和亲卫们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气势所慑，纷纷退了出去，只留下大夫和两个手脚麻利的嬷嬷帮忙。
剪开被血浸透的军装，露出了伤口。左胸靠近肩胛的位置，嵌着一块狰狞的金属弹片，深可见骨，而右下腹还有一个明显的枪伤，鲜血正汩汩流出。
沈如晦看着那翻卷的皮肉和不断涌出的鲜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眼前阵阵发黑。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口中尝到咸腥的血味，才勉强稳住心神。她接过嬷嬷递来的热毛巾，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开始帮他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污。
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他。可昏迷中的顾长钧，依旧因这触碰而发出痛苦的闷哼，无意识地挣扎了一下。
“按住他！”大夫急道，开始准备取出弹片。
沈如晦立刻上前，用尽全身力气按住他未受伤的右肩。她的脸几乎贴着他的脸，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滚烫的体温和微弱的气息，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硝烟的气息。
这一刻，什么手帕，什么梅花簪，什么画像，什么冷战隔阂，全都变得微不足道，灰飞烟灭。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死！他绝对不能死！
“顾长钧……”她俯在他耳边，声音哽咽，带着泣音，“你撑住……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丢下我和念雪……你听见没有！”
或许是她的话起了作用，或许是求生的本能，顾长钧挣扎的力道小了一些。
大夫看准时机，动作利落地用镊子夹住弹片，猛地一拔！
“呃啊——！”顾长钧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更多的鲜血从伤口涌出。
沈如晦的眼泪瞬间决堤，混合着他溅到她脸上的血，温热而咸涩。她紧紧抱着他，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
接下来是清理伤口，缝合，上药……整个过程漫长而煎熬。沈如晦始终守在床边，帮他按住身体，擦拭不断冒出的冷汗和血污，一遍遍在他耳边说着话，时而哀求，时而命令，声音早已沙哑。
当大夫终于处理完所有伤口，宣布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能否熬过今晚要看造化时，沈如晦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幸好被旁边的嬷嬷扶住。
她看着床上那个脸色惨白、昏迷不醒的男人，看着他身上缠绕的厚厚纱布，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痛得无法呼吸。
这一夜，帅府灯火通明，血腥气弥漫。这一夜，沈如晦守在他的床前，握着他冰凉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仿佛只要她一闭眼，他就会消失一般。
所有的怨，所有的疑，所有的隔阂，在生死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直到此刻，当他浑身是血地被抬到她面前，她才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她恨他的隐瞒，怨他的霸道，怕他心中留有他人的影子，但她更怕的，是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