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走到鼓前,那面破鼓还在,前些天被箭射穿的洞,军匠拿牛皮补了,鼓声闷了点,但还能响。
他抄起鼓槌,猛地一敲。
咚!
声音不大,但所有人耳朵都是一震。
“昨天,我们把乌桓赶回了草原。”他站在鼓后,声音不高,也不急,“他们以为我们是流民,是残兵,是没人管的野狗。他们还在梁上钉了块布,写了个‘狗’字。”
底下没人出声,但不少人攥紧了拳头。
“现在,那块布变成了牌子,挂在幽州城头。刘虞答应出兵两千,互不侵地。甄家的船,把八万石粮运到了前线。我们的马,能吃饱;我们的刀,能再战。”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那件破袖儒袍,扔给身边军匠。
“就这件,别换。左肩,绣一匹白马,
军匠接过,立刻动手。针线在粗布上穿梭,白马昂首,四蹄腾雪,下头八字工整:耕战同袍。
陆昭重新站上高台。
“从前,我们打仗,是为了活命。”
他环视全场。
“今天起,我们打仗,是为了让河北不陷于胡尘,让寒门子弟有田可耕,有书可读,有剑可执。”
台下有人开始低声重复。
“有田可耕,有书可读,有剑可执。”
声音越来越大。
陆昭抬手,全场静了下来。
“我在此立约:凡我部属,不分兵农,皆为同袍。屯田三年,扩军五万。此约若违——”
他抽出环首刀,往地上一插。
“天诛地灭。”
话音落,鼓声再起。
咚!咚!咚!
四十七骑白马同时启动,绕场疾驰。马蹄踏雪,旗影翻飞,刀锋在日光下闪出一连串白光。
陆昭站在原地,风吹得袍角猎猎作响。他低头看了看手,那件破儒袍已经穿了回来,左肩的白马针脚还新,线头都没剪。
郭嘉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手里拎着一壶酒。
“你说,刘虞的使者要是看见这一幕,会不会后悔没早点结盟?”
“他要是聪明,就不会来问这个问题。”
“那你怕不怕他回头反水?”
陆昭看着远处奔腾的骑兵,没说话。
过了会儿,才道:“怕。但我更怕的是,哪天咱们打赢了所有外敌,却忘了为什么打仗。”
郭嘉愣了下,把酒递过去:“来一口?压压惊。”
陆昭接过,喝了一大口,辣得直皱眉。
“你这酒,比上次还劣。”
“能喝就不错了,下个月可就得喝甄家运来的海鱼汤了。”
“那也比啃雪强。”
两人正说着,赵云策马过来,勒停在台前。
“军匠说,线头得剪了,不然会松。”
陆昭低头,看见左肩的白马,最后一针刚缝完,线头翘着,像根小刺。
他没动,只说:“留着吧。”
“为啥?”
“破的,才记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