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南的政务军务虽繁忙，墨涵总能寻得片刻闲暇。尤其是在夜深人静，处理完最后一份公文后，他常独坐院中，望着天际那轮与两千年前一般无二的冷月，思绪便会不由自主地飘回那金戈铁马、霸王别姬的峥嵘岁月。
马蹄声碎，霸气长存
记忆中，他不再是运筹帷幄的墨涵，而是那匹踏破山河、神骏非凡的乌骓马。他能清晰地回忆起项王那伟岸的身姿跨坐于背上，手中的天龙破城戟挥动间带起的呼啸风声，以及那冲霄的豪气与霸念。
“乌骓！随我破阵！”项羽的吼声如同惊雷，震颤着沙场。他感受着背上传来的磅礴力量与无限信任，四蹄腾空，如一道黑色闪电般撞入敌阵。刀剑加身亦无所畏惧，只因背上之人乃是西楚霸王！那种并肩作战、睥睨天下的热血与酣畅，是后来千年轮回都未曾再有的极致体验。
他曾与霸王一同经历巨鹿的破釜沉舟，九战九捷，杀得诸侯军跪迎入营；也曾踏破咸阳宫阙，见那秦朝覆灭……然而，记忆最深处的，终究是那四面楚歌的垓下。
他能感受到霸王那一刻的悲愤与苍凉，能感受到那双抚过他鬃毛的、沾满血污却依旧稳定的手传来的微微颤抖。“乌骓，乌骓…天下皆负我，唯有你与虞姬，不负项羽…”那英雄末路的低语，至今想起，仍让他心魂俱震。
作为乌骓，他目睹了太多。目睹了霸王的勇猛，也目睹了他的刚愎；目睹了他的深情，也目睹了他的决绝。他恨自己只是一匹马，无法人言，无法在关键时刻提醒霸王警惕刘邦的诡计，无法劝阻他分封诸侯的失策，更无法在十面埋伏中，驮着他和虞姬杀出那必死之局…
这份跨越千年的遗憾与无力感，有时会在梦中袭来，让他惊醒，冷汗涔背。
虞姬倩影，刻骨铭心
而比战场记忆更深刻、更让他心头刺痛的，是那个如火焰又如秋水般的女子——虞姬。
记忆里，虞姬不仅对霸王柔情万种，对他这匹坐骑也极好。常常会偷偷带来精致的豆饼，会用她那如玉的手指轻轻梳理他浓密的鬃毛，会对着他低声倾诉对霸王的担忧与爱恋。她的歌声清越动听，舞姿翩若惊鸿，是残酷战场上最惊艳的一抹亮色。
他清晰地记得垓下那一夜。楚歌四面，灯火昏黄。虞姬为霸王舞了最后一曲。那时的她，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哀伤得令人窒息。她看向霸王的眼神，充满了无尽的爱恋与不舍，也带着一种决绝的坦然。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好在，真实的历史是霸王虞姬隐居山林，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
他常想，若自己当时能通人言，能否改变那结局？若能重生，能否护得那抹笑容常驻？
这份深埋心底的遗憾，历经轮回亦未曾磨灭。以至于这一世，他看到静姝的娴静坚韧与貂蝉的倾城机智时，内心深处那关于虞姬的记忆碎片总会悄然浮现，让他对二女除了爱恋，更添了一份源自灵魂深处的守护之念。他绝不允许垓下的悲剧，在自己和所爱的人身上重演。
今世羁绊，殊途同归
静姝端着一碗安神汤悄然走近，见他望着月亮出神，眉宇间锁着一丝难以化开的沉郁，不由柔声问道：“夫君，又想起往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