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九爷瞬间明白了沈惟的意图。
这不仅仅是情报侦察,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威慑!
让对方的棋子,在落子之前,就因为恐惧而动弹不得!
“属下,明白!”风九爷深深一揖。
沈惟的目光,随之转向了那个沉默如铁的独臂。
“独臂。”
“在。”
独臂的声音,沙哑而简短,像两块铁片在摩擦。
“从‘水狼营’中,挑选二十名最机警、最忠诚的好手。”
“水狼营”三个字一出,独臂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那是他们这支新军,刚刚由沈惟亲自定下的名号。
“让他们换上杂役和护卫的衣服,提前混进军器监的校场。”
独臂的呼吸,微微一滞。
“验收当日,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
沈惟伸出一根手指,在灯火下,轻轻摇了摇。
“——确保那张弓,以及在场所有观礼要员的,‘绝对安全’。”
“绝对安全”四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独臂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听懂了这四个字背后,那血淋淋的潜台词。
沈惟看着他,那双平静的眼眸深处,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若有任何人……”
“……妄图,制造‘意外’……”
他没有再说下去。
但那眼神里的意思,却比任何话语都更让人灵魂战栗。
(……你知道该怎么做。)
这是无声的命令。
这是黑暗中的授权。
这是一张……见血封喉的杀人执照!
用我练的兵,来保护朝廷的命官,来扞卫为国铸造的利器。
这便是对张珏那句“所图为何”的,最直接、最强硬的回答!
我所练之兵,为的,就是在此刻,斩断那些伸向国家利器的……脏手!
“属下……”
独臂单膝跪地,那只仅存的手,重重捶在胸口。
“——领命!”
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半句的疑问。
只有最彻底的,贯彻到底的执行。
风九爷与独臂,如同两道无声的影子,领命而去,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临安城的无边夜色。
密室之内,再次只剩下沈惟一人。
他缓缓起身,走回自己的书房。
窗外,月凉如水。
他的目光,穿过重重夜幕,望向了皇城的方向。
(陛下,您想看的,究竟是这张弓,还是我沈惟这个人?)
(这场戏,您是观众,还是……真正的执棋者?)
他走到书案前。
那上面,同样摆着一副紫檀木的棋盘。
与汤相那副,一模一样。
棋盘上,黑子已成围杀之势,将中央一片白子,团团困住,只待最后一子落下,便可彻底绞杀。
他修长的手指,拈起了一枚白色的棋子。
那枚棋子,温润如玉,却又带着彻骨的冰冷。
他没有将棋子,落在包围圈内,做那苟延残喘的挣扎。
而是……
轻轻地,落在了棋盘之外。
落在了那条围杀而来的黑龙,最关键的“眼”位上。
一步,破局。
一步,屠龙。
灯影摇曳,将他那张年轻的脸,映照得明暗不定。
那张脸上,没有表情。
只有一片,比窗外夜色,更深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