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国安的人头,如同一声炸雷,震动了整个宣府北路。各堡、各墩的军官胥吏们,从醉生梦死中惊醒,惶恐不可终日。往日里欺上瞒下、克扣军饷的勾当,此刻都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剑。
王小伟没有停留,他以镇安堡为临时行辕,雷厉风行地展开了整肃。
“徐锐,持我令箭,调驻防赤城的游击将军周遇吉,率其所部三千兵马,即刻进驻宣府镇城外围,没有我的命令,一兵一卒不得擅动!尤其是总兵麻登云的标营!”王小伟下达了第一条关键军令。周遇吉是他早年提拔起来的将领,以勇猛和清廉着称,是可倚仗的力量。
“另,传檄宣府各路参将、游击、守备,三日之内,携带所属兵马粮饷、军械账簿,至镇安堡听候点验!逾期不至者,以抗命论处!”
命令一道道发出,如同无形的网,迅速收紧。
麻登云在镇城总兵府里,再也坐不住了。他原本以为王小伟会先来拜码头,没想到对方直接掀了桌子,还调来了周遇吉的部队,这分明是要对他动手的前兆!
“反了!反了!他王承渊想干什么?!想造反吗?!”麻登云气得摔碎了心爱的玉壶春瓶,在厅内暴跳如雷,“点兵!给老子点兵!老子要看看,他敢不敢动我!”
但他麾下的将领们,此刻却面面相觑,无人应声。王小伟的凶名和皇帝的支持,让他们胆寒。更重要的是,周遇吉的部队已经扼守要道,真动起手来,胜负难料。
就在宣府镇暗流汹涌,麻登云进退失据之时,王小伟的注意力,却暂时从军事转移到了另一个关键领域——匠户。
宣府镇作为军事重镇,设有规模不小的匠作营,负责维修军械、打造兵器。然而,当王小伟在亲卫的簇拥下,走进位于镇安堡附近的匠作营时,看到的却是一片破败凄凉的景象。
低矮破旧的土坯房四处漏风,里面挤满了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匠户和他们的家眷。几个勉强还在冒烟的炉子前,几个老匠人有气无力地敲打着一些锈迹斑斑的铁片,打造的不过是些粗劣的箭头或者修补一下破损的刀剑。所谓的工坊,连最基本的工具都不齐全。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煤炭的呛人烟气和一种绝望的气息。
一个穿着满是油污和补丁号衣的老匠头,在管事的带领下,战战兢兢地跪在王小伟面前。
“匠作营现状,为何如此不堪?”王小伟压抑着怒火问道。
老匠头涕泪横流,磕头道:“督师大人明鉴啊!不是小人们不肯出力,实在是…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上面拨下来的工料银,十成能有一成落到咱们手里就不错了…好铁料都被…被官爷们倒卖出关了,剩下的都是些没人要的废铁…工钱更是拖欠了快一年…好多手艺好的师傅,饿死的饿死,跑了的跑了…小人们…小人们也是靠着家里婆娘孩子挖野菜,才能勉强吊着一口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