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归接过酒杯，指尖微凉。他目光扫过上官玄，最终落在向子平身上，带着一丝真挚的感激：“多谢玄兄、向兄，有劳二位前来相送。”
向子平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这位才华横溢、却命运多舛的好友。他深知阮云归离京，并非仅仅因其淡泊名利的心性，更是其特殊身份下的必然选择。
他叹了口气，语带双关：“阮兄，离了这漩涡中心，回南阳做个闲散文士，未必不是福分。只是……京中风云变幻，为兄在此，亦不知能支撑到几时。”
他这话，既是感慨自身被武安王征召、身处棋局的无奈，也是暗示阮云归，他这“先太子遗孤”的身份，无论身在何方，都难真正安宁。
阮云归自然听懂了言外之意。他袖中手指蜷缩，那里有密信提醒他，京中已有关于前朝旧事的暗流涌动。他必须走，为了保全自己，更为了不连累任何与他有关联的人，尤其是……她。
他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向兄在京，亦请万事小心。风波恶处，独善其身最难。”
上官玄听着两人打着机锋的对话，心中明了那未宣之于口的沉重。他岔开话题，低声道：“徽儿她……昨日郑三娘去过府上求助，被她回绝了。她如今……很是清醒决绝。”
阮云归端酒的手几不可察地一晃。清醒决绝……这四字却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仿佛能看到那个女子如今冷冽而坚韧的模样。
他怆然地笑了笑，“清醒……是好事。”他轻声说道，却带着更深的苦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仿佛要浇灭喉间的灼痛。
这杯酒，敬的是那无可奈何的命运，敬的是他们有缘无份的过往。
他再次举杯，面向二人，亦是向着那座皇城的方向：“云归在此，就此别过。山高水长，愿二位……各自平安。”
“平安”二字，他说得格外重。对于他这样的人，平安便已是最大的奢望。
向子平和上官玄皆肃然举杯，一饮而尽。
时辰已到，阮云归不再留恋，转身走向马车。上车前，他最后回望了一眼洛阳方向，目光深邃，那里有他无法言说的身世，有他深埋心底的爱恋，有他必须割舍的一切。
马车缓缓启动，辘辘远去，消失在官道的尽头与晨雾之中。
向子平望着消失的马车，喃喃道：“但愿他此番归去，能真正随心，寻得一方安宁。”
上官玄则沉默不语。他知道，随着阮云归的离开，妹妹上官徽生命中最后一点与“少女时代”相关的微光，也彻底熄灭了。剩下的，只有冰冷的现实，和与端木珩之间那道不知能否跨越的鸿沟。
长亭内外，寒风萧索。一场关乎国祚、身世与个人情感的悲剧，在这清冷的早晨，画上了一个暂时的休止符，却也为未来埋下了更深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