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溟自庭院迈出的那一步,一步之间,星河倒转,时空变幻。
他就那么走着,一步落下,周遭的星辰便如流光般向后倒退亿万里。
熟悉而又陌生的星辰排列,无时无刻不在侵蚀血肉的虚空罡风,都在告诉他——他回来了。
渊墟界。
他回来了。
他停下脚步。
那双重获清澈的眸子,此刻倒映着故土的星河,却再无波澜。
心魔已斩,仇恨已非全部。
可当他闭上眼,用心去感受这片天地时,那股深入骨髓的刺痛,依旧让他身形微不可察地一僵。
他的族人,在受苦。
他能“听”到。
不是用耳朵,而是用那颗与“空”相融的道心。
在鲲族圣地的最深处,有一股怨气、死气、痛苦交织而成的气旋,正在疯狂搅动,污染着整个族群的气运。
尘溟的身影,从星域边缘消失。
下一瞬,他已出现在鲲族祖地外围,一片荒芜的陨石带中。
少爷所赐的“空”之真意,让他整个人仿佛都跳出了这方世界的因果,成了绝对的“无”。
除非他愿意,否则无人能察觉他的存在。
他没有急着冲入圣地。
三年跟在少爷身后,他学会了很多,其中有一项就是谋定而后动。
这是少爷曾经在一次下棋的时候告诉他的。
神念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很快,他便捕捉到了一缕微弱的生命波动。
熟悉。
太熟悉了。
尘溟的眼神冷了下去。
他循着那股波动,身形再次融入虚无,穿过层层叠叠的禁制,来到了一处阴暗潮湿,弥漫着浓郁血腥与腐臭气息的地底秘狱。
眼前的景象,让那颗刚刚平复不久的心,骤然紧缩!
秘狱中央。
一个干瘦枯槁的身影,被四根贯穿着符文的漆黑铁链穿透了琵琶骨与脚踝,高高地吊在半空。
他的四肢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早已被废。
满头白发如枯草般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鞭痕,旧伤叠着新伤,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肉。
本源枯竭,气息衰败,如同一具挂在这里风干的尸体。
可在那低垂的头颅下,偶尔抬起的眼眸深处,却依旧燃烧着一簇不屈的火苗。
尘烈!
鲲族宿老,也是他幼时的启蒙恩师!
那个曾手把手教他修行,教他何为鲲族荣耀与责任的老人,此刻却被当成牲畜一样吊在这里,承受着无尽的折磨。
“啪!”
一声清脆的鞭响,在空旷的秘狱中回荡。
一名身材肥胖,满脸横肉的狱卒,正挥舞着一根沾满了肉末血丝的长鞭,狠狠抽在尘烈的身上。
长鞭挥动,精准地抽在了尘烈那早已麻木的身体上,带起一串血珠。
狱卒脸上挂着阴鸷而得意的笑,他曾是族中毫不起眼的旁支,如今却成了这座秘狱的主管,手握不知多少人生杀大权。
“啧啧,真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