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我断的每根骨头(1 / 2)

第七日,天未亮。

烛火在帐中摇曳,映着床榻上那具枯瘦的躯体。

墨七弦睁着眼,瞳孔深处却有星河流转——那是尚未散尽的虚界数据残影,在她神经末梢里低语,像千万根细针扎进脑髓。

她动了动手指。

指尖微颤,一滴黑血自唇角渗出,顺着下颌滑落,砸在雪白床单上,如墨点入水,缓缓晕开。

那一瞬,鬓边又添一抹霜色,无声无息,仿佛岁月正从她身上抽丝剥茧。

帐外,萧无咎盘膝而坐,玄袍染尘,三昼夜未眠。

他双目如渊,盯着帐帘缝隙里透出的一线昏光,听着里面每一次艰难的呼吸。

青禾跪伏于前,声音发抖:“王爷……她不是睡了七日,是老了七年。寿元折损近十年,脉象断续如游丝,稍有思虑波动,心脉即裂。”

萧无咎没说话。

只是抬起手,一道令符燃为灰烬。

“封锁消息。”他声音冷得像铁,“移至地宫密室,只许血针姑入内施针。违者,诛九族。”

话音落下,两名黑衣暗卫抬着软榻而出,脚步轻如落叶。

墨七弦闭着眼,可她听见了——听见那道压抑到极致的脚步声,在她经过时停了一瞬。

她知道是谁。

但她没有睁眼。

因为她正凝视掌心——那里浮现出一道幽蓝残影,如同烙印嵌入皮肉:【剩余寿命:69日】。

这不是幻觉,也不是梦魇。

这是规则的刻痕。

来自虚界的审判印记,已随灵魂回归,深植现实肌理。

每推演一次复杂结构,每运转一次高阶思维,生命便如沙漏倾覆,不可逆流。

可她不能停。

昨夜梦中,石牙的声音穿透维度而来,稚嫩却撕心裂肺:“师傅,渠又塌了……我们记不住角度。”

那一刻,她猛然惊醒,冷汗浸透里衣。

知识若不能传承,等于从未存在。

而她,早已不是那个只会画图、造器、掌控一切的墨七弦。

她是火种,是引信,是必须把自己烧尽才能照亮黑暗的人。

翌日午时,密室门开。

粗陶被送入,未烧制,湿润柔软。

墨七弦坐在轮椅上,由血针姑推至案前。

她的手抖得厉害,连笔都握不住。

于是她不用笔。

她亲手捏。

十指翻飞,泥土塑形,一组凹凸咬合的齿轮模型渐成雏形。

每个齿距精准对应水泵传动比,误差不超过0.01度——这是她用最后一丝理智校准的极限。

“叫石牙来。”她说,声音哑如砂纸摩擦。

少年跪在她面前,双手接过模型,闭眼抚摸。

“哪里卡顿?”她问。

“第三齿与第四齿衔接处,转动不顺。”石牙皱眉。

“为什么?”她不答。

“……力矩分配不均?”

“再试。”

她不再解释原理,不再写公式,不再讲“扭矩”“压强”“流速”。

她把一切拆解为触感、听觉、错觉——让学徒闭眼摸齿轮,感受“哪里卡就是不对”;教泥母用谷粒排阵,模拟水流速度;命风语儿吹哨,音高变化代表压力起伏。

当有人问“为何如此”,她只反问:“你觉得呢?”

她逼他们犯错,逼他们争吵,逼他们推翻重来。

因为唯有走过弯路,才能真正理解直路的意义。

她看着石牙一次次摔碎陶模,又一次次重捏,眼中终于浮起一丝极淡的光。

这不是传授。

这是播种。

是在用她的残念,换取一个族群的记忆觉醒。

某夜,风雨将至。

密室灯影昏黄,墨七弦靠在榻上,气息微弱。

血针姑刚施完针,退至门外。

忽有脚步轻响,河图翁佝偻着背走入,手中捧着一块新制骨板。

他不语,只将骨板轻轻置于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