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你判我必败(1 / 2)

第一百日黎明将至,天边尚未泛白,大地仍沉在一种死寂的静谧里。

风停了,沙不动,连虫鸣都消失不见。

墨七弦站在工坊门口,仰头望着那片本该空无一物的苍穹。

昨夜,她拆解了水泵——亲手用铁锤砸开主轴,撬断连杆,将八齿齿轮一颗颗取下,分给各家各户。

孩童抱着齿轮当玩具,老人拿它压酱坛布,妇人甚至用它串起干藤做门帘。

她看着那些曾被视为“神迹”的零件散落民间,像种子撒进荒原,嘴角终于浮起一丝近乎温柔的弧度。

她没有再画图,也没有再下令。

她只是坐在沙地上,教一个六岁的孩子辨认“转”和“推”的区别,用手比划轮子怎么滚,水流怎么走。

她讲得极慢,语气平缓,仿佛不是在传授技艺,而是在告别。

石牙跪在她面前,声音发抖:“师傅,为什么要毁掉?我们刚造出来……刚刚才活下来!”

墨七弦伸手,轻轻按住少年颤抖的肩头,目光却穿透他,落在远处那一片被清泉唤醒的粟田上。

“因为你已经不需要我了。”她说,“真正的技术,不该锁在一个人脑子里。它该烂在泥里,长在风里,传在不会写字的人嘴里。”

她站起身,拍去衣上尘灰,走向工坊中央那座已被卸成零件的水机残骸。

“今天,最后一课。”她的声音不高,却让所有喧闹止息,“我要教你们——如何忘记我是谁。”

话音落下,她抬手一挥,火把掷入柴堆。

烈焰轰然腾起,映照出她苍白如纸的脸。

两鬓霜雪未褪,眼角皱纹深如刀刻,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烧尽生命后仅存的一点星火。

就在此时——

天裂了。

一道横贯天际的幽蓝裂痕骤然撕开云层,紫电翻涌如龙蛇狂舞,空气嗡鸣震颤,仿佛整个天地都在发出警告。

紧接着,光凝成人形。

金袍垂地,眉心一点赤符,身后悬浮着巨大的齿轮虚影与流动的数据链。

她踏空而来,每一步落下,空间便扭曲一次,仿佛现实本身都在为她让路。

女娲化身降临。

她的声音带着非人的共振,穿透灵魂:“尔等所作,不过简陋汲具。真正的机器,应开山填海,统御万民。若你此刻毁去此泵遗骸,立我为神,我赐你永生。”

风停了,人僵了,连火焰都凝固在半空。

唯有墨七弦,缓缓抬头,直视那凌驾于凡尘之上的存在。

她笑了,笑得极轻,也极冷。

“你错了。”她说,“真正的机器,不是用来统治的。”

她转身,不看神只,而是面向身后的族群——那些满脸烟灰的孩子,断指的老匠,失语的哑巴,跛脚的妇人。

“是能让最弱小的人,也能喝上一口清水的东西。”

说完,她不再停留,径直走入人群,高声下令:“拆纺纱机!三人一组,共研共制!今日起,任何新技,不得独创,不得私藏!成果归全族所有!”

没有人迟疑。

石牙第一个冲上前,拿起木锯;风语儿立刻画起草图;火疤搬来硬木板,开始测算承力结构。

他们争吵、争执、推翻重来,而墨七弦只是站在一旁,故意画错比例,说错传动方向,引导别人指出错误。

河图翁盘坐角落,手中炭枝不停,在骨板上勾画圈点——一圈代表一人,一点代表一次发言,连线标注信息流向。

渐渐地,那图案已不再是简单的记录,而是一张不断自我修正的认知网络,节点繁复,逻辑交织,竟隐隐显现出初级神经网络的拓扑结构。

知识,正在成为群体的本能。

午时将至,天空再度阴沉。

雷火云团重新凝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庞大、更压抑。

紫色电光在云中游走,机械音低沉回荡:“检测到非法认知迭代……启动终极清除协议。”

这一次,墨七弦没有下令抢修,没有组织防御。

她走上高台,脱下外袍,露出满身旧伤与疲惫不堪的躯体。

然后,她跪下了。

不是臣服,而是召唤。

“此技非一人所创!”她高声喊道,声音穿透云层,“始于石牙之笔,成于火疤之试,定于河图之算,传于万人之口!你要毁,就毁所有人的心!”

话音未落,百余名族人齐刷刷跪倒。

孩童、老者、残障者、流浪者,一个个俯身向地,双手托举骨板、陶片、木齿轮,口中齐声应和:“技归万人!命由己掌!”

声浪如潮,直冲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