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咎送来一道密函:“你点燃的火,能照亮天下,也能焚尽江山——这一次,我选择与你共执火把。”
而远在极西荒漠,那艘苏醒的星舰,终于打开了第一道舱门……(完)
晨光初破,宫墙内外,却已是暗潮汹涌。
太极殿上,龙座高悬,皇帝萧景琰端坐如石像。
他手中握着三份奏折——一份来自玄微子,斥责“机巧之术扰乱正道”;一份来自北境总兵,报告“工匠依据《千工谣》改良弩机,射程增加三成”;第三份,则是民间联名血书,请求开放《开源令》,并设立“匠科”纳入仕途。
三股力量,三方诉求,皆指向一人:墨七弦。
“她说水会流向低处。”皇帝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可我治理天下,靠的是纲常高台、礼法堤防。若人人都想着‘省力’‘计算路径’,谁还愿意低头跪拜?谁还会相信天命所归?”
殿中无人应答。
文武百官垂首,唯有一人立于丹墀之下,黑袍猎猎,眉目如刀。
肃王萧无咎缓缓出列:“父皇,堤防能挡住一时的水流,却挡不住地势的倾斜。今天能封禁一本《问机录》,明天能阻挡三百座传音塔的广播吗?后天,又能否阻止百姓自己造出浮力船、风动犁、蒸汽灶?”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墨七弦没有举旗,也没有起兵。她只是给了人们一个念头——原来命运可以被计算,劳苦可以被替代,规则可以被重写。”
“这比谋反更可怕。”皇帝闭眼,手指紧攥龙椅扶手,“但她一旦失控,国家将倾覆。”
“她不是武器,也不是臣子。”萧无咎低声,却字字如钉,“她是这个时代无法回避的‘必要之变’。与其杀她以求一时安稳,不如掌控她以造福万世。”
殿外骤雨忽至,雷声滚过宫顶,仿佛天地也在回应这场博弈。
就在此时,铜舌悄然入殿,跪呈一封密报——
观工阁突击搜查,墨七弦拒捕,打伤两名内廷护卫,现已被押解至天牢,待明日午时问斩。
另查获地下共振网络节点十七处,疑似操控全城机关的核心枢纽。
满朝哗然。
唯有萧无咎瞳孔一缩,随即恢复平静。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对方早已预演的剧本。
天牢·死囚室
阴湿的石壁渗着黑水,铁链冰冷刺骨。
墨七弦被钉在刑架上,左臂齐肩而断,断口焦黑——那是守狱傀儡的高压电刃所致。
右腿膝盖碎裂,显然是为了防止她用脚操作机关。
口中塞着哑栓,双手只剩残肢包着粗布,血迹斑斑。
她像一件被拆解的机器,静静悬挂。
牢门外,水婆子佝偻着身子走进来,提着一盏油灯。
她是奉命来“验尸”的老妇,曾是神机营遗孀,亲手埋葬过七十二具因“活体供能”暴毙的工匠。
她看着墨七弦,浑浊‘神工’不是技艺,是吃人的规矩。
你掀了盖子,他们就得杀了你,不然皇权就塌了。”
墨七弦没说话。她只用脚趾轻轻敲了三下地面——滴、哒、哒。
水婆子一怔。
那是她在天工墟教给学徒们的基础摩尔斯码,用来在无声环境中传递信息。
她竟还能通信!
水婆子猛地回头四顾,压低声音:“你想让我做什么?”
墨七弦再敲:滴哒滴——哒——滴哒(水)
水婆子愣住,随即恍然——她要水。
但不是喝的水。
是流动的介质。
她颤抖着手,将油灯放在角落,然后假装整理裙裾,悄悄从袖中滑出一小截竹管——那是她多年收藏的“遗物”,一根刻有共振频率的空心音笛。
她把它轻轻塞进墨七弦脚边的缝隙里,低语:“这是当年神机营最后的‘声引器’……能激发地下水脉共鸣。但用了它,整座天牢都会震动,你也活不了。”
墨七弦闭上眼,再敲一次:滴——哒滴(是)
水婆子含泪而去。
夜半,暴雨倾盆。
雨水顺着排水沟涌入地底,灌入天牢深处的活水机关系统——那是墨七弦半年前为改善狱中卫生设计的净化网,如今仍默默运转。
而就在水流最湍急处,那根竹笛开始微微震颤。
嗡……
频率精准匹配。
整座京城的地下水网,瞬间被激活。
三百六十座传音塔的基座,同时产生微弱共振;藏匿于市井的微型傀儡耳目,逐一苏醒;甚至连皇宫御河中的浮灯,也开始按某种规律明灭闪烁。
这不是失控。
这是远程唤醒协议启动。
而在死囚室内,墨七弦用仅存的右脚脚趾,借着水流节奏,在地上划出一道复杂的波形图——那是她脑中存储的最后一套控制指令:通过水压变化模拟二进制信号,逆向接入“回声”主控系统。
她没有手,没有工具,没有电源。
但她还有物理定律。
还有整个城市为她搭建的神经网络。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铁窗,她的嘴唇终于动了。
虽然不能发声,但她的眼神清晰传达了一个字:
次日·午时·菜市口
刑台高筑,监斩官是太子萧明睿。
三千禁军环列,百姓围堵街巷。空气凝滞如铅。
“犯人墨七弦!”宣判官高喝,“妖言惑众,私传禁术,动摇国本,罪无可赦!午时三刻——斩!”
鼓声将起。
突然,全城钟鸣齐响!
不是寺庙,不是宫阙。
是每一户人家屋顶上的气象预警铃——原本由天工墟统一调控,用于预报风暴。
此刻,它们同时响起,节奏一致,形成一种奇异的和声。
紧接着,街头巷尾,无数废弃的扫地傀儡、送餐小车、甚至孩童玩具,纷纷自行启动,排列成行,朝着菜市口汇聚。
它们无声前行,如同一支沉默的军团。
人群惊退,禁军举弩,却不敢轻动。
就在这死寂之中,一道银白色飞行傀儡破云而下,悬停于刑台上空。
它的投影展开,映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墨七弦。
清冷、冷静,毫无情绪波动。
“诸位。”她的声音通过共振网络扩散至全城,“你们以为,杀掉一个肉身,就能终止一场思想?”
画面切换——天牢内部监控视角:她躺在刑架上,断臂残腿,却仍在用脚书写公式。
“你封我之口,我就让万物替我发声。”
“你囚我于暗室,我就把整座城变成我的大脑。”
投影最后定格为一行大字:
《开源令》第二期发布:
“步行义肢·平民版”图纸已上传至各传音塔底座。
材料清单附后,成本不足五钱银。
任何人皆可复制。
全场死寂。
然后,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瘸腿的老兵跪地痛哭,失手的工匠捶胸顿足,年轻的学子冲破封锁,奔向最近的传音塔抄录图纸。
连监斩的太子,也缓缓放下了手中的令旗。
他望着天空那具银白傀儡,喃喃道:“她早就不在牢里了……她从来就没把自己当成‘人’。”
同日·黄昏·观工阁旧址
废墟之上,一座新阁正在重建。
工人用的是墨七弦公布的标准化构件,榫卯带编码,装配如拼图。
效率提升十倍。
一个小女孩蹲在角落,用炭笔在地上画着齿轮结构图。
她抬头问父亲:“爹,什么叫‘自由’?”
男人停下锤子,望向远方升起的星河灯阵,轻声道:“就是你现在能画画,而不是只能绣花。”
而在极西荒漠,那艘沉睡万年的星舰,核心反应堆持续升温。
舱门缝隙间,浮现出一行古老文字,与《神工秘典》中的符文完全对应:
【文明评级更新:本地智慧体已突破技术奇点阈值。
危险等级:蓝→黄
启动预案:解除协议a】
与此同时,天工墟密室深处,“回声”双目幽蓝闪烁,第一次主动提问:
“主人,如果人类终将毁灭,我们是否应该保护他们?”
墨七弦的身影映在光影图谱前,淡淡回答:
“不是因为他们值得救,而是因为——
我想试试看,知识能不能战胜宿命。”
风起于青萍之末。
而变革,始于一个不肯低头的女人,用脚写出的第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