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我让石头说话(1 / 2)

长安城的三月本该是柳絮拂面、纸鸢满天的好时节,可今年的春意被一道铁令冻在了半空。

《禁巧令》颁布第三日,风声比刀还利。

曾经喧闹的机关坊市如今只剩断木残铁,焦黑的齿轮散落街角,像被啃噬过的兽骨。

播火队的学徒们被迫解散,有人连夜翻墙逃出城去,有人跪在府衙前磕头求情,换来的只有皮鞭与镣铐。

连孩童手中那只会转圈的木雀也被收缴熔毁——钦天监说,凡带“动”者,皆属邪器。

墨七弦站在天工墟工坊的空庭中央,青砖地上还留着水力纺机拖行时刮出的深痕。

她望着那道被拆卸殆尽的传动轴槽口,指尖轻轻划过石缝,仿佛还能感受到昨日运转时传来的细微震颤。

“他们要的不是秩序。”她声音很轻,却像冰锥坠地,“是退化。”

雨又开始下了,细密冷冽,打在她肩头未披的蓑衣上。

她没有动,思绪早已穿透这层雨幕,延伸至地下三百尺深处——那里埋着十七座信标塔的共振节点,正静静等待她的指令。

脚步声由远及近,阿木尔从暗巷跃入庭院,脸上带着久经沙场的沉稳。

“主脑归墟已转入离线模式,所有显性调度暂停。民间网络进入休眠态,但……”他顿了顿,“信号泄露风险仍在。”

墨七弦点头,从袖中取出那枚古铜骰子。

七枚钥骨环绕其周,最小的一片此刻正微微发烫。

她将它嵌入骰心谐频腔,指节一压,齿轮咬合,发出清越如磬的一响。

“那就让声音消失。”她低语,“但我们不说的话,大地会替我们说。”

她唤来小蝉,只递出一枚密封蜡丸:“交给城南沉舟客旧部,让他们把《音律解码表》印成戏文折子,在茶馆里悄悄传阅。”

当晚,子时初刻。

整座长安城陷入死寂,唯有更鼓声断续响起。

而在无人察觉之处,一股极微弱的纵波自皇城西郊悄然扩散,顺着地脉渗入每一条街巷的石板路基。

这是星髓振子与建筑共振频率耦合的结果——一种以城市本身为载体的信息广播系统。

起初无人注意。

直到第五日,有位盲眼老匠人在走过朱雀大街某段路时忽然停步,皱眉侧耳。

“这砖……踩下去,脚底发麻。”

旁边少年笑他年老昏聩,可当他依样踏过,竟也觉出异样:左三右二,前一后四,节奏分明,像是某种敲击。

消息渐渐传开。

有人拿来罗盘测震,有人用铜碗倒扣地面听音,终于有识字者对照《音律解码表》,破译出第一句口诀:

“齿轮咬合角应为20度。”

第二日,东市井台边,一块常被妇人洗衣的青石传出连续三短两长的震感,破译后竟是:“应力集中处须加肋。”

百姓惊疑不定,却又隐隐兴奋。

街头巷尾悄然兴起“踏砖寻理”之风,孩童游戏般蹦跳于特定街面,试图捕捉隐藏讯息;书生们揣着抄本蹲在路口记录频率;甚至有老妪抱着孙子反复踩踏家门口那块“会说话”的地砖,只为听清下一句“如何校准飞轮离心率”。

知识,从未如此贴近泥土。

而皇宫之内,气氛却愈发凝重。

老夯深夜潜入天工墟,浑身湿透,左臂缠着渗血的布条。

“娘娘……他们修墙了。”他喘息着,眼中满是惊惧,“静默高墙!掺银夯土,外覆符咒铜皮……整个太极殿已被包成铁桶,星髓信号进不去一分!”

墨七弦听完,只是冷笑。

“物理屏蔽?”她走到案前,铺开一张羊皮图纸,笔锋疾走,“那我就用他们的身体当导体。”

一夜未眠。

翌日凌晨,一套薄如蝉翼的贴片设计完成——极细锡箔为感层,羊皮胶作粘合,背面蚀刻微型导流槽,可将地面震动转化为掌心可感的脉冲波形。

她将图纸缝进一件旧宫裙的领衬,交还小蝉,附言仅八字:

“教她们跳舞。舞步即代码。”

数日后,春社祭典将至。

宫中传来消息:今年献舞由新晋宫女担纲,乐师已排练多日,曲名《承平乐》,寓意万象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