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站长!”副官立正,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明白,“灰雀”大人这是要将那个本就恐惧动摇的秀才,彻底推向崩溃的边缘,逼他做出选择。那份伪造的口供,每一句都精准地戳在秀才最深的恐惧点上——对林锋身体的疑虑,对地下党“卸磨杀驴”的担忧。再加上亲眼看到“证据”,秀才那脆弱的神经,必然会彻底崩断。
张孝安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外面是76号特工总部阴森的后院。他看着铅灰色的天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
“林锋…磐石…”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扭曲的快意,“你以为找到新靠山就能逃脱?我会让你知道,背叛者的路,只有死路一条。而你那些所谓的‘同志’…呵呵,他们只会比你死得更快、更惨。”
他关上窗户,将外面的阴冷隔绝。审讯室里,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阴谋的气息。“剃刀”正将交通员的尸体像拖死狗一样拖向角落的暗门。副官拿着那个致命的香烟盒,快步走了出去。
毒计,已然布下。致命的诱饵,正悄然滑向那片绝望的芦苇荡,等待着那条惊惶失措的鱼儿。
芦苇荡洞穴。
昏暗中,秀才蜷缩在冰冷的泥地上,粗糙的麻绳深深勒进他的手腕脚踝,嘴里塞着的破布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窒息的呜咽。水生警惕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子,时不时落在他身上,让他不寒而栗。船工濒死的、断断续续的呻吟,老周压抑的低语,水生擦拭合金军刺时发出的细微摩擦声…都成了折磨他神经的酷刑。
“瘟疫妖魔…绿色虫子…怪物…” 这些字眼如同跗骨之蛆,在他混乱的脑海里疯狂盘旋。他忘不了林锋左臂伤口那恐怖的肿胀、诡异的搏动、渗出的不明液体。苏婉护士的警告如同惊雷炸响在耳边。现在,连长竟然选择了投靠那些…那些“共匪”?老顾那张看似忠厚的脸,此刻在他扭曲的想象中变得无比狰狞——他一定是在利用连长!等连长没用了,或者彻底变成怪物了,他们就会像处理垃圾一样处理掉连长!处理掉我们所有人!
“呜…呜呜呜…” 秀才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绝望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毒液,流遍四肢百骸。他想逃!必须逃!离开这个充满死亡和怪物的洞穴!离开这些疯子!
就在这时,洞外隐约传来一阵刻意放大的、属于孩童的惊慌喊声,接着是重物落水的“噗通”声和一个孩子带着哭腔的咒骂:“哎呀!我的烟!刚买的烟掉水里啦!” 声音很快远去。
水生警惕地竖起耳朵,握紧了军刺。老周也停下了动作,侧耳倾听。洞内一片死寂。
过了好一会儿,似乎外面真的安静了下来。水生稍微放松了一点警惕。
然而,缩在角落的秀才,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洞口那狭窄缝隙透进来的、浑浊的光线。刚才那孩子的声音…还有落水声的位置…就在离洞口不远的水边!一个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心头:会不会…是外面有人?在传递什么?也许是…也许是国府的人?军统的人?他们还在找我?在给我指路?给我…生路?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如同野火燎原,瞬间吞噬了他仅存的理智。生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他必须去看看!必须抓住这最后的希望!
他像一条濒死的蛆虫,开始用尽全身力气,在冰冷潮湿的泥地上无声地、极其缓慢地扭动身体,一点点,一点点地,朝着洞口那微弱的光亮挪去。每一次移动都牵动被捆绑的四肢,带来钻心的疼痛,但他咬紧了塞在嘴里的破布,眼中只剩下疯狂的求生欲。水生和老周的注意力暂时被船工痛苦的呻吟吸引过去,并未第一时间察觉角落里那细微的蠕动。
黑暗的洞穴里,背叛的阴影,正无声地蔓延。致命的诱饵,即将被那惊惶的鱼儿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