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枪口喷出的并非致命的子弹,而是……一团被巨大力量瞬间揉捏挤压成不规则金属块、冒着青烟的弹壳。
手枪巨大的后坐力将她握枪的手狠狠震开,虎口瞬间撕裂,鲜血淋漓。那颗本该射穿她头颅的子弹,在出膛的瞬间,被一股无形而恐怖的巨力硬生生阻滞、扭曲、报废在枪膛内部!
是马克,在枪响的刹那,他那覆盖着薄薄合金装甲的左臂如同瞬移般探出,覆盖着生命源质的手掌隔空遥遥对准了枪口,一股无形的冲击力场瞬间禁锢了那颗子弹。
女人被巨大的反震力带得向后踉跄,撞在冰冷的金属工具架上,发出痛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微弱的、劫后余生的茫然。
马克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那只隔空“捏”碎子弹的手微微颤抖着,琥珀色的瞳孔深处,那翻涌的狂怒风暴已然退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深渊般的疲惫和解脱般的冰冷决断。
他缓缓放下手,看也没看地上那把报废的手枪和瘫软的女人,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斩断过往的沉重:
“……我带你去。”
灯塔医疗层。空气冰冷刺骨,浓烈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挥发性药品的气息,形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惨白的无影灯光将每一寸金属表面照得纤毫毕现,没有阴影可以遁形。
紧急手术室外,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正围着一个闪着红色警示灯的生命维持装置低声快速交流,脸上是公式化的凝重。
马克全身散发着浓烈的铁锈和汗水的味道,作战裤上还沾着油污,像一头刚从废墟深处闯出的凶兽。他粗暴地拨开挡路的护士,无视对方惊愕的目光。
“给他做心脏移植手术。”马克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闷雷滚过手术准备区,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指向旁边担架车上那个被紧急推来的、面如金纸、胸口微弱起伏的上民,又猛地指向被两个赶来的尘民医疗助理勉强搀扶着、脸色惨白如纸、因后怕和剧痛而瑟瑟发抖的女人。“供体,就是她。”
“什么?!”
“心脏移植?尘民给上民?!”
“这……这完全违反生命公式和移植条例!基因适配性、免疫排斥……”
“马克队长!这绝对不行!城主那里……”
一个戴着无框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医生猛地抬起头,镜片后锐利的目光充满了震惊和本能的反抗,试图用冰冷的条例阻挡这疯狂的指令。
回答他的,是黑洞洞的枪口。
马克甚至没有拔枪的动作,那把沉重的制式手枪如同变魔术般瞬间出现在他手中,冰冷的金属枪管带着硝烟的气息,毫厘不差地抵在了医生光洁的额头上。力道之大,在皮肤上压出一个清晰的圆形凹痕。
时间仿佛凝固。手术准备区瞬间死寂,只剩下生命维持装置急促的警报声和女人因恐惧而加剧的抽泣。
马克布满血丝的琥珀色瞳孔,死死锁定着医生瞬间煞白的脸。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疯狂,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骨髓发寒的绝对意志,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被强行压下,酝酿着毁灭一切的熔岩。
“我说……”
马克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从深渊最底层凿出的寒冰,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带着千钧重量砸在死寂的空气里:“做、手、术。”
冰冷的枪口传来的死亡触感和眼前这位猎荒者指挥官眼中那非人的决绝,彻底碾碎了医生所有的理性抵抗和条例依仗。
他额头瞬间布满细密的冷汗,嘴唇哆嗦着,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死寂后,医生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
“……是。”
他猛地转身,对着同样呆若木鸡的护士和助手咆哮起来,声音因恐惧和肾上腺素飙升而走调:“快!准备3号无菌手术室!最高级别隔离!启动生命公式紧急强制适配协议!快!把供受体推进去!快!!消毒!快消毒啊!!”
尖锐刺耳的手术准备铃声在医疗层凄厉地炸响,撕破了冰冷的死寂。惨白的光芒下,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血腥与恐惧,弥漫在手术室的每一个角落。
马克如同一尊染血的雕塑,依旧矗立在手术室厚重的合金门外。枪口垂下,指关节因紧握枪柄而泛出青白色,冰冷的目光穿透单向观察窗的玻璃。
窗内是无影灯下惨白的手术台。那个没有名字的尘民女人被强行固定着,剥离了衣物,袒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冰冷的消毒液被粗暴地泼洒在她苍白的皮肤上,混合着她无法抑制的泪水。
另一边,她旧世界的丈夫,同样被固定在另一张手术台上,生命维持装置发出急促的蜂鸣,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几个穿着厚重无菌服、动作如同精密机械的医疗人员围绕着两张手术台,快速地进行着术前准备。冰冷的金属器械托盘被推过来,上面整齐排列着锋利的手术刀、骨锯、血管钳……闪烁着无情的寒光。
马克的视线死死锁定在女人被消毒液冲刷的胸膛上,那里,本该是心脏搏动的位置,皮肤下隐约可见病态的脉络在微弱跳动。他的呼吸不自觉地放缓,仿佛也被那冰冷的器械扼住了咽喉。
隔着厚重的玻璃,隔着生死的界限,马克仿佛看到了另一张绝望的脸——冉冰。如果有一天,冰冷的法则要将她碾碎……
就在这时,手术室内的医生似乎完成了最后的确认。他抬起头,隔着单向玻璃,目光似乎与门外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身影短暂交汇。医生的眼中充满了恐惧、无奈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疯狂。
他颤抖着,缓缓举起了右手。那只戴着无菌手套的手,伸向了托盘上那柄最为锋利、闪烁着致命寒光的……心脏摘取刀。
马克覆盖着薄茧的手指,猛地、更深地抠进了冰冷的枪柄纹路里,指关节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他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捕食前的猛兽,死死盯住了医生那只抬起的手,和那柄即将落下的、决定两个灵魂最终归宿的刀刃。
空气凝滞,只剩下手术器械碰撞的冰冷回响,以及生命监测仪那如同催命符般越来越急促的警报尖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