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个更加凄厉、更加嘶哑、如同濒死野兽般绝望的女声陡然爆发,疯狂地撕扯着空气:
“让我看一眼吧!我求您了!!”
那声音里蕴含的巨大痛苦和恐慌,如同实质的电流,瞬间贯穿了冉冰的神经。她身体猛地一僵,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几乎是本能地转身,脚步有些急促地朝着通道深处走去。艾丽卡和飞雪对视一眼,立刻无声地跟上。
通道拐过一个弯,一处相对宽敞的区域出现在眼前。巨大的金属门上方,冷白色的灯光映照着四个冰冷的方块字:【新生儿管理区】。
门口,几名穿着同样冷漠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正围成一个半圆。他们的动作利落、机械,像在执行一项精密而枯燥的流程。被他们包围在中心的,是一个瘫倒在冰冷金属地板上的身影。
那是个极其年轻的产妇,下身的病号服洇湿了一片深色,凌乱的头发被汗水黏在苍白的额头上。她的身体因剧痛和巨大的情绪冲击而不受控制地痉挛着,一只手死死抠抓着地面,指甲甚至在光滑的金属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留下几道微白的痕印。而她的另一只手,正朝着医护人员身后那扇缓缓关闭的合金门方向,疯狂地、徒劳地抓挠着空气,仿佛要抓住一个正在消逝的幻影。
“还给我!求求你们……让我看看他……让我抱抱他!就一眼……!”产妇的哭喊已经破音,眼泪鼻涕在脸上肆意横流,整张脸因极致的痛苦和哀求而扭曲变形,眼神空洞地聚焦在门缝彻底消失的那一点上,那里只有冰冷的金属反光。
抱着襁褓的医护人员面无表情,随着门锁“咔哒”一声轻响彻底合拢,他转身走向内部通道,步伐没有丝毫停顿。另外两人则弯腰,动作熟练而冰冷地架起地上哭嚎挣扎、几乎脱力的产妇。
“上民吉娜情绪失控。通知精神安抚小组准备镇静剂。”其中一个医护人员对着通讯器快速低语,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仿佛在处理一件故障的仪器。
产妇的哭嚎被强行拖拽着远去,那歇斯底里的挣扎和绝望的呼唤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减弱,最终被另一扇合金门关闭的沉闷声响彻底吞噬。
通道里瞬间恢复了令人窒息的死寂。只剩下管道深处传来的微弱嗡鸣。
冉冰站在原地,如同一尊被冰封的雕像。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一只手正死死地抠着身旁冰冷的金属门框。五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深深陷入冰冷坚硬的棱角,指关节绷紧到极限,透出一种无血色的、死寂的白。
她的目光凝固在那扇紧闭的【新生儿管理区】大门上。那扇门,光滑、厚重、严丝合缝,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墓碑,隔绝着血脉相连的呼唤,埋葬着母亲生命中刚刚诞生的、最原始也最炽烈的光。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刺骨寒意与窒息感的洪流,猛地淹没了她的心脏。那不仅是同情,更是某种根基被残酷现实撼动而产生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剧烈震颤。
艾丽卡站在冉冰身后,脸色煞白,小手紧紧捂着嘴,大眼睛里充满了惊惧和一种无法消化的茫然。飞雪警惕的目光扫过四周,确认没有律教士的身影后,才微微放松紧绷的肩线,但看向那扇门的眼神,也沉淀着深沉的晦暗。
沉重的静默中,冉冰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松开了抠住门框的手指。五道深红的压痕清晰地印在指腹的苍白上,带着隐隐的痛感。她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消毒水和绝望气味的冰冷空气,声音干涩地对同伴说:“我先走了。去……佩妮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