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沉默地又挣扎了十几分钟,浓雾深处,一个极其低矮、歪斜的轮廓终于显现。
那根本算不上窝棚,更像是用几块破油毡布、生锈铁皮和烂木头胡乱拼凑的三角形“狗洞”
,勉强倚靠在一棵枯死的歪脖子柳树下。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鱼腥、汗臭和劣质烧刀子气味的暖烘烘的气息,正从那个黑洞洞的入口飘散出来。
窝棚里没有灯,只有一堆将熄未熄的篝火余烬,在角落里散发着微弱的红光和呛人的烟。
火光勉强映出一个佝偻着背、坐在破麻袋上的身影。
那人怀里抱着一个磨得发亮的军绿色搪瓷缸子,听到动静,浑浊的眼珠在火光下缓缓转了过来。
正是瘸腿李。
他脸上的沟壑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更深了,像干涸河床的裂痕。
那条枣木假肢随意地撇在一旁。
看到三人,尤其是张清明惨白的脸色和湿透的衣服,他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麻木。
“呵…命挺硬…黄泉渡的‘流水席’…没吃上?”
瘸腿李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打磨朽木,他啜了一口搪瓷缸子里浑浊的液体,一股刺鼻的酒味弥漫开来。
“李伯!
”
林薇薇带着哭腔,又惊又喜,“我们…我们从渡口出来了!
但是…钉子…那钉子又飞了!
”
瘸腿李浑浊的眼珠扫过张清明几乎站立不稳的样子,又瞥了一眼陈斌和林薇薇惊魂未定的脸,最后落在张清明一直死死抱着的那块暗红色的、带着破洞的木板上。
“‘压舱石’…捞上来了,堵了窟窿眼儿…钉子飞了…”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债…平了一半。
剩下一半…沾在那钉子上,顺着水…漂走了。
”
“漂哪儿去了?”
陈斌急切地问,一屁股瘫坐在冰冷的泥地上,后背靠着冰冷的窝棚壁,感觉骨头缝里都在冒寒气,“那老鬼船公说它会引来更凶的东西!
”
瘸腿李没直接回答,枯槁的手指在搪瓷缸子边缘无意识地摩挲着。
“钉子…沾的是李伏波沉下去时…最后一口‘人气’,冲天的不甘和怨毒…它就是个引子…引的不是水里的鱼虾…是‘门’。
”
他抬起浑浊的眼,看向窝棚外浓得化不开的雾,“‘门’…开了缝儿…就得有东西…想钻出来…或者…有东西…想找回去。
”
“门?什么门?”
张清明强忍着剧痛和眩晕,声音嘶哑地问。
他靠着林薇薇的支撑,才没倒下去。
伏波祠沉了,黄泉渡的,这“门”
显然不是指那个。
“锁龙渊的门。
”
瘸腿李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被岁月尘封的沉重,“李伏波…是牲,是印,也是…钥匙孔里的泥。
王朴…是笔,是墨,也是…堵门栓上的锈。
几百年了…锁链锈了…钥匙断了…门缝…自然就开了。
”
他浑浊的目光落在张清明胸前,“你那块铁疙瘩…合上了钥匙…堵上了窟窿…但门栓上的锈…还在…钉子…就是那锈里…最尖的一根刺…拔了它…门才关得死。
”
“您知道那钉子去哪了?”
林薇薇追问,灵觉疲惫地扫过瘸腿李,感觉他像一块浸透了河底秘密的沉木,散发着腐朽而沉重的气息。
瘸腿李沉默地喝了一大口酒,劣质酒精的气息冲淡了窝棚里的鱼腥味。
“顺着水…往下…漂不远…有个回水湾…水打旋…底下全是烂泥…还有…沉船板子…老辈人叫它…‘百棺滩’。
”
他枯槁的手指指向东南方向,“那钉子…沾着沉渊的怨气…重得很…漂不远…八成…就陷在那滩的烂泥里…像根倒插的香…等着…招东西。
”
“百棺滩?”
陈斌打了个寒噤,“听着就不是好地方!
咱们得去把那破钉子挖出来?”
“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