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明没看他,
目光沉在手里那块暗红的木板上。
木板边缘腐朽,
中央一个碗口大的窟窿,
窟窿边缘残留着黏腻的黑色物质,
散发着一股陈年血锈和怨念混合的腥气。
胸口的铁尉令贴着皮肉,
冰凉沉重,
却没了之前的悸动,
像块普通的沉铁。
“怨痕怎么找?”
张清明开口,
声音被冰冷的河风吹得有些哑。
老艄公斗笠下浑浊的眼珠似乎动了动。
“钉子飞了,
怨气就是线头。
老汉的船,
认这味儿。
顺水漂,
漂到水打旋涡、河底生寒的地方,
八成就是了。”
他顿了顿,
蓑衣下枯瘦的手抬起,
指向林薇薇,
“小丫头身上那点‘清亮气’,
鼻子灵,
正好引路。”
林薇薇下意识地抱紧胳膊,
湿透的衣服紧贴着,
寒意刺骨。
她看着那艘破旧诡异的木船,
船身两侧挂着的旧物在惨白灯光下影影绰绰,
叮当作响,
像是无数双眼睛在窥视。
“感觉…那钉子飞走的地方…
像…像开了个口子…
冷的…腥的…
好多…水草一样的东西…想从里面钻出来…”
陈斌烦躁地抓了把湿漉漉的头发:
“妈的!
就没个消停!”
他看向张清明,
后者已经抱着那块沉重的暗红木板,
沉默地走向那艘幽灵般的木船。
船板湿滑冰冷,
带着浓重的朽木和死水味儿。
三人重新踏上这艘船,
感觉比上次更加压抑。
船头那盏白纸灯笼的光,
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老艄公摇动木橹,
吱呀…吱呀…
单调滞涩的声音撕破河面的死寂,
小船无声无息地滑入浓得化不开的水雾里。
两岸的荒滩、破船骨架迅速被浓雾吞噬。
浑浊的河水在船底流淌,
偶尔翻起一个粘稠的气泡,
破裂时带出更浓的腥气。
时间仿佛凝固,
只有木橹声和水流的呜咽。
“感觉…那‘怨痕’…越来越浓了…”
林薇薇蜷缩在船舱角落,
声音发颤,
像被冻着了,
“像…一条…看不见的…黑线…
从水底下…一直往前扯…
又冷…又腥…
缠着好多…哭不出来的声音…”
张清明盘膝坐在船头,
背对着摇橹的老艄公。
他闭着眼,
后背阴煞侵蚀的地方如同埋着冰针,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刺痛。
尸鱼膏的药力在冰冷的河水中彻底耗尽,
寒气正丝丝缕缕往骨头缝里钻。
他尝试运转心法,
丹田里那点微弱的热流如同风中残烛,
艰难地抵抗着无处不在的阴寒。
右臂?
那沉重的麻木感依旧盘踞在深处,
像一块不属于他的顽石,
在刚才水底与铁链的撕扯中,
除了带来撕裂皮肉的剧痛,
再无半点回应。
他强迫自己忽略它,
将全部心神集中在林薇薇描述的“怨痕”
上。
“水打旋了!”
陈斌突然低呼,
指着船侧。
原本平缓浑浊的水流,
在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个细小的、缓慢旋转的漩涡,
无声无息,
却透着股邪性。
河水颜色似乎更深了,
像凝固的墨汁。
空气骤然冷了好几度,
连呼吸都带着冰碴子。
船头惨白的灯笼光,
似乎也被这寒意冻得黯淡了些。
“到了。”
老艄公沙哑的声音毫无起伏,
木橹停了下来。
小船静静漂在河心,
四周是浓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水雾。
脚下,
浑浊的河水如同沸腾前的死水,
无数细小的漩涡无声旋转。
林薇薇脸色惨白如纸,
手指死死抠着船舷,
指甲陷进朽木里。
“
好大…好深…
冷的…像冰窟窿底…
那钉子…就在窟窿眼儿里…
像根…烧红的铁钎…插在那儿…
好多…好多黑色的…像水草…又像头发…的东西…围着它…扭…”